人民公社化,有利有弊,但从这些年的现状看,总的弊大于利。
譬如,那些手脚勤快踏实能干的人家和懒惰爱偷奸耍滑的人家,勤快的人家干再多活儿,拿的也是差不多的回报。
而且大部分的制度,都是团体劳作,以团体的成绩均摊到这个团体每一人身上。
所以经常发生这样的现象,一个小队上,拢共十户人家共同干那些活儿,但是里面有的人家总是偷懒耍赖,或是干活拖拖拉拉慢慢吞吞,或是以各种借口出工不出力。
这就苦了那些勤快肯干又老实本分的人了,不多干些吧,活儿干不完这一日的工分也就没了。要多干些吧,泥人还有三分脾性呢,一日两日还好,日子长了,凭什么啊?谁能心甘情愿替别人劳作?
可是这种现象几乎没解决的可能性。
偷懒耍赖的人本性就是那样,你跟他再吵再闹,人家面上卖乖应好,过两天该那样还那样,狗改不了吃屎。
你能怎么办呢?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不能大动干戈,那么就只有两个法子,要么继续忍着跟从前一样多干活,要么你不干我也不干,大家要死一起死算了……简直恶性循环。
再譬如赵姐说的这个问题,制度已经定死了,大家每天拿到顶多的10个工分也就够了,活儿干多了又不赏,就算有额外的奖励也要很多人均摊,累死累活的摊下来却并没有多少,怎么想都不划算啊。
人的本质都是惰性动物,利己主义,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自然提不起积极性。
于是就出现了各种消极怠工、混吃等死的局面。
当然人民公社也不全是这样。
陶向予曾听刘莉莉说过,那也是她在家里听她阿爸说过几嘴的,大致就是全国人民公社的制度其实不全是一样的,比如工分的分配方式,南方跟北方就实行不同的制度。
北方公社的工分是按照个人记数的,同样是一个人满额十个工分,但并不要求把一整队的人或者几个人分配到一块儿共同干完所有活儿。
一般都是每日都有生产大队的领导按需给每个社员和知青指定活儿干,像是一个人除完一亩田的草、一个人担完几担谷、一个人清理干净牛棚,也有分配到仓库登记一天的农具到喂完几头猪这样的工作,只要不出错的完成,都记满额工分。
这样对于防止那些偷奸耍滑的人拖累集体利益是有很大效果的。
可也不能说这种制度就没有纰漏。
这等于把权力更大化地集中在生产队领导的手中。
若是这个领导是心术不正之人,是被权利金钱腐化的堕落分子,拿到别人送的好处就给安排轻松的活儿,看一个人不顺眼或者得罪了就每天给那个人安排又苦又累的活儿,那岂不是同样没有公平可言。
据刘莉莉的阿爸说,南方公社跟北方公社除了工分制度,还有挺多模式都不太相同。
甚至同是北方或同是南方,各个省各个市县的城市乡村公社制度模式,也都有不同的之处。要看不同干部的能力,看当地民众生活习惯,看土地环境的资源。
这一两年开始,也有挺多公社都对工分制度改进或放松了,特别是南方沿海地区。
南漓岛严格上来就是属于“南方沿海地区”,只是这个岛四面不挨着,离岛最近的内陆城市尚城,搭船来回都要三四个小时,还要在海况好的条件下。
外边的制度改革啥的东风,短时间内也吹不到这里来。
这里关于内陆这类消息之闭塞,就像这些关于人民公社各地不同的事,要不是刘莉莉他在公社当领导的阿爸在家里说起,刘莉莉能听上几耳朵,谁又能知道呢。
陶向予虽然没有抱怨过这些,也从没出现过消极怠工的情绪,可要说没有想过如果能自给自足那是假话。
比如这渔船如果是她们自己的,每天所捕的鱼获也都是自己的,那该有多好?
虽说这样的话得自负盈亏,但只要勤快肯干,再怎么着也不至于饿肚子,更不用被别人拖累,那日子,多有盼头啊?
可惜,也只能是想想而已,这又不是她们谁能改变得了的。
“做人啊,要懂得知足常乐。”
陶向予没说话,倒是阿英嫂驳了一句,只是语气很轻,明显不是要教训人的意思,“你们得想想啊,前些天咱们还在为每天不能挣到10个工分的事情发愁呢,现在不愁这个了,就要想这些有的没的,这不是不知足而且还自寻烦恼吗?”
阿英嫂三十七八岁,是这条船上年纪最大的,虽然平时话多也过分耿直,但不得不说阅历确实是一种财富,她看事情的眼光和心胸,总是比其他人通透和豁达许多。
大家听了,觉得确实是这个理儿,也就默契的绕开这个话题,进行下一个轻松的话题。
甲板上又很快充满了欢声笑语。
伴随着海浪和风声,摇摇曳曳,有海鸥在海平面上飞过来飞过去,像一幅画,又像一首欢乐悠扬的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