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卿带着程璐几个姑娘逛夜街去了，李自然则带着何解忧等一众男修朝着逍遥楼走去。
每次到逍遥楼，他都惦记着当时在当阳城遇到的那个修行音律的归元境修士。他不知道那人的目的是什么，是善是恶，不过既然错过了，也就没有继续探寻的必要。
几人换下了道袍，穿着寻常公子的打扮，何解忧更是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在这春寒料峭的时节自顾自的扇着风。
“几位公子，里边请，今天说书的可是汪大师。”
几人没有在意什么汪大师李大师，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点上了一壶清茶加上几碟茶点。
顾舒凡很是不明白，李自然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世俗的东西，难道这时间用来修炼不好么？
不过人家修为和年纪都比自己有优势，他实在问不出口。
李道长哪里管顾舒凡想什么，从空间里掏出几个小小的布袋，把碟子里没有动的一些果干统统倒掉。随后将一袋袋各种各样的坚果倒在上边。
用油炸的焦香酥脆的茴香豆和蚕豆，炒制的葵花籽，松子，甚至还有一种壳儿乳白，果实碧绿的豆子。
顾舒凡看着这果子长的奇怪，拿起一颗剥开放进嘴里一咬。
嘎嘣脆，咸甜可口！于是他开始不断的品尝其他几种，每一种都有独特的风味。
这便宜师弟，是怎么修行到这个境界的？每天还有心情研究这些东西？
不可否认的是，多种小食配合着清茶，属实让顾舒凡觉得非常舒服。
“师弟，为兄有事想向你请教。”咯嘣咯嘣嚼了一颗蚕豆，顾舒凡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
“什么请教，师兄见外了啊，有啥事你就说。不过贫道这来历你也清楚，才疏学浅的哪里知道什么要紧事。”
李自然有些莫名其妙，这一本正经的师兄听个书，咋还有问题了。
“师弟，你为何如此喜欢世俗之事？难道不会影响你修行么？”
李自然还没有说话，何解忧先是皱起了眉头，看来，师兄是给这个弟子保护的太好了啊。
李自然听完笑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家老头子才是真正的高人。
他伸出手指，往茶杯里蘸了蘸，随后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
“气”
包括何解忧在内，所有人都不解的看向李自然。
“凡夫俗子，解这气为生命之本，气绝而身亡。修者更是离不开这个字，无论劲气，玄气，还是虚无缥缈的仙气灵气。都是我们大道上的根本。”
说着，他看向顾舒凡。
“西境的那帮释家秃驴曾说，凡心凡性损梵行，从来如此莫聪明。他们寻求的是来世的因果，寻求的是大自在。可是，我们作为道门，修的可从来不是这个啊，我们修的是莫向外求，是通过自己感悟这天下万事万物。如果合上窗户关起门，坐在床上就能修道的话。道祖又何苦西出函谷关呢？”
何解忧赞许的看着李自然，这小家伙一路上突破估计都没感受过瓶颈吧。
赵胖子等人则是一脸的崇拜，与有荣焉。这是我们以后的掌门，就冲这一番话，开宗立派是足够了。
顾舒凡手捏下把一言不发，眼里都是震惊和沉思。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什么差错了。
“那敢问师弟，如果行走天下就能修行，为何还要闭关呢？”顾舒凡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何解忧也有些不知怎么回答，因为这是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的事情。只是闷了就会出去走走，累了再回来修行就是，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李自然觉得好笑，对顾舒凡回答道。
“道祖讲无为，并不是指什么都不做，也不是如同在太清宗时那些人一样，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我觉得，所谓的无为，就是真正的发乎于心，遇事不决可问春风，春风不语即遂本心。为什么一定要行走，为什么一定要闭关？”
何解忧突然觉得，这时候的李自然，近乎于道！
“那，这气字于我道家，何解！”顾舒凡眼神熠熠生辉，语气急促，似乎马上要悟透什么一般。
“道，从来都是人而已，我从来不会把自己与普通人区别开，普通人有口腹之欲，我们也有，虽然你不一定需要吃。普通人有爱欲，有恨欲，我们同样也有，不然哪里来的神仙眷侣，或者是蔡连成那种狗东西？”
对于李自然突然骂人，顾舒凡没有在意而是一脸期待的等着下文。是啊，我们也是人，不过是强大的人而已。
“古籍上说，最强大的仙，跨出最后一步，证道成为圣人。那你说我们是什么？”
圣人，圣人，跨越了仙凡，最后得证的居然还是个人？何解忧这会已经跟顾舒凡一样了，期待的看着李自然。
“最后说回这个气，这是根本，是世间万物的起源，是天下之始。不然我道家哪里来的阴阳二气生万物？那么，这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难道，就不能抚一抚我们的道心么，毕竟我们还是人嘛。”
李自然笑呵呵的说着，看着怔怔出神的众人最后就补了一句。
“已知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我们入道门初始，学习的就是这些东西，而我认为，道家最精髓的，不是那些能够移山填海的功法，而是这些观念，而功法和力量，不是最终目的，而是让我们拥有探究真我的能力而已。”
何解忧仿佛第一次认识李自然一样，怔楞的问道。
“这些，都是张闻道教给你的？”
李自然撇撇嘴。
“老头子只是带我去看，让我去听，去做。如果单纯的讲，意义何在呢？”
何解忧觉得，这对师徒真的是天下间最接近道祖的人了，他不行，鹤冲霄不行，连老祖也不行。
顾舒凡觉得他的整个人，都被李自然一席话给改变着。觉得自己以前的修行和想的东西如同小丑一般，浮皮潦草，不值一晒。
他再也没有了潜藏在骨子里的骄傲，而是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如同李自然一样，嬉笑怒骂皆是我。
“多谢师弟解惑。”顾舒凡认真的对着李自然施了一礼，李道长也坦然受之。
就在这时候，管事的人匆匆登上了讲台，小锣轻轻的敲了敲。宣告今天第一场书要开始讲了。
李自然轻轻呷了一口清茶，看着陷入思索的几个人，微微一笑。
台上浓妆，好戏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