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意浓一听，陷入缄默之中，赵扶苏也知道沈家对皇商几乎是势在必得，赵家不如沈家，尚且没有科举入仕的子弟，两家财力相差不多，也只是沈家伤筋动骨后的情况。
更何况如今赵家也是今非昔比。
想到赵家情况，赵扶苏眸光发暗。
“这话不知如何说起？据我所知，赵家垄断西域诸国商道多年，与姚家唇齿相依，怎么就能舍弃做皇商的好处？”
茶水氤氲升腾的白气中，陈意浓姣好面容犹如壁画神女，赵扶苏不由自主低下头，不敢直视陈意浓，赵家跟姚家的关系向来是辛密，如今却被远在京都的这位沈夫人知道。
兴许，那桩事，沈夫人也是清楚的。
原本还想隐瞒些许事实的赵扶苏，在此刻下了决心，但他也不知道，陈意浓对赵、姚两家的关系只是揣测，说出来也只是为了给赵扶苏一个下马威。
“如今边关战乱，赵家战前卖出去一批良驹。”
赵扶苏言语苦涩，陈意浓则是略有欣喜，她知道赵扶苏的意思，那匹马一定是被扣上了类似于叛国罪证的东西，才会让赵家求援无果，不惜割舍开好处，只要空名。
倘若赵家是皇商，那这批马大可以说是皇家授意，给新的投靠者一点好处收买人心，天子不会不愿意的。
她只是想诈赵家一诈，谁知道竟真钓上大鱼！
陈意浓端起茶盅遮掩住自己翘起的唇角：“此事容易，只是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甘愿。”
她指的是陆舟，商贾虽然要紧，但几个皇子里会打赵家主意的也就陆舟一个，偏他跟姚家多半又勾结，动机能力都有，前世的陆舟不会放过这样的肥肉，她相信今生的他也不会。
但赵扶苏却不解其意：“姚家不足以畏惧，不甘愿又能如何？”
“姚家背后的主子未必甘愿了。”
陈意浓含笑，若有所指，赵扶苏虽有疑惑，但心念电转之间，便有些明悟：姚家未必盯上赵家家财，但又更高位者想要让赵家变为食粮或鹰犬。
久经商场的赵扶苏当即透彻：“那此事赵家会负责处理，若是能摆平，沈家是否能答应此事？”
“沈家不会答应，但能保你赵家在西关一切如旧，甚至有可能更上一层。”
陈意浓对赵扶苏的意思表示回绝，笑意却更深：“只需要你们赵家出个不那么有用的子弟。”
看这位赵大郎君的样子，赵家人应当都生得不错，是领来当花瓶的好料子。
她用一种打量商品的目光看赵扶苏，直看的他浑身发寒，赵扶苏定定心神，虽然对陈意浓的话很是动心，但是他自己心里也有一杆秤。
“空口无凭，赵某不能信你。”
“此事好办，赵家那批马如今应当收不回银子，亏空由我沈家兜揽，算是给你赵家这笔买卖付的定金，到时候采选最后竞标，赵家提供银两鼎力助我沈家夺魁如何？姚家背后人，并非我看不起赵家，哪怕是我也奈何不得，赵郎君查清身份即可。”
陈意浓含笑，一番话却说的赵扶苏心神动摇，那批良马生意的亏空足足有好几百万两，眼前这位却说拿就拿。
他不由自主怀疑，就算没有这件事，他们赵家就真的能赢过沈家了吗？
陈意浓勉强端着微笑，从赵扶苏的表情里她看得出来，那笔银两怕是要沈家伤筋动骨才能拿，但是皇商的位置，陈意浓必须保证落在沈家。
这是为日后沈衡认祖归宗做准备，更何况，也只有沈家夺魁，才能不沦为陆舟鹰犬，只是可怜她自己，还得想法子说服自己的舅舅。
想到沈修明在事关商场买卖上的精明，陈意浓就颇感头痛。
“那赵某静候佳音。”
赵扶苏从震惊中回神，恭恭敬敬向陈意浓行大礼，陈意浓也懒得扶他，自己身怀有孕，此举虽说有私心，可到底是救了赵家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受他赵扶苏一礼，不为过。
“姑娘，舅老爷现在就在后院书房里练字。”
送走了赵扶苏，素鸳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提醒着陈意浓，陈意浓笑容一僵，下手去拧素鸳那包子脸：“坏透心的丫鬟！就等着看我挨训是不是？”
“郎君，您当真信这位沈夫人么？”
赵家的马车上，赵扶苏端坐着闭目养神，他身边伺候着的小厮忍不住开口，来龙去脉，那两个丫鬟都已经说了出来，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能信得过，你当她是什么柔弱闺秀么？这位沈夫人好大的本事，原先京都里那位长公主是她下的手，连权倾一时的林相如今落魄，也有她的手笔，至于她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娘家，她如今不也挣脱的干净么。”
赵扶苏不打无准备之仗，正是因为探知这些事，他才会直接去找陈意浓，但那小厮仍旧忧心忡忡：“可、可那些事有沈大人帮衬，自然……”
“一个从五品的侍讲，又是清水衙门，能有多大本事？更何况林相跟长公主祸起萧墙，正是闺阁里斗法才能四两拨千斤，此事你不必再说，我自会同父亲解释。”
赵扶苏眉眼已然冷如寒冰，清澈又冷漠，小厮见状，不敢再问。
“你就这么答应下来？可知赵家欠下多少银子？”
后院致远斋里，沈修明面色古怪的看着如今有孕在身的外甥女，颇有些看闯祸稚童的意思，陈意浓不大好意思的笑笑：“大概，呵呵……知道一点。”
“知道还敢说？”
沈修明故意板起脸，陈意浓哽住：“但是不捞一把赵家，倒霉的就是咱们家了。”
“这个理由尚可，但你说说是为什么。”
沈修明放下手中羊毫，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这个外甥女，陈意浓神色一肃，将她的怀疑与揣测缓缓道来，沈修明越听脸色越沉，最后已然变得冷厉：“你可有证据？”
“尚且没有，但至多三日，飞羽卫就会查出来，到时候您只管等着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