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您今日怎么回来迟了？”
周氏还不知道在东华门门口发生的一切，陈棣今日回来迟了她便在正门等着，王氏她们的马车跟的不近，周氏也没想到是王氏跟了过来，等到看见陈棣下了马车后那张阴沉的脸，才察觉不对。
“这是……怎么了？”
她脸上挤出笑容，紧接着王氏也下了车：“亲家太太，咱们又见面了，那嫁妆不对，我可是特地去东华门替你请了你夫君过来主持公道的。”
周氏脸瞬间就苍白起来，陈棣与她多年夫妻，如何看不出她心里有鬼？
当下脸色更冷，沉哼一声就径直走进府中，王氏洋洋得意一把挤开周氏，陈意浓亦步亦趋跟着王氏，与周氏擦肩而过时却被周氏一把抓住腕子。
“浓姐儿，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何苦如此逼着我们呢。”
陈意浓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周氏怕是觉得是她帮着王氏看了账本，当即轻轻拂开周氏的手，笑容温和：“婶娘这是说的什么话？那些东西都是舅母忙了这大半个月一笔一笔查清楚的，与我毫无关系。”
“我不过是、我不过是当初冷眼看着你娘亲被老夫人立规矩，又从她手里夺了几次中馈罢了，可她本就是那样孱弱的性子跟身子骨，活该如此！”
周氏双眼几近猩红，陈意浓笑容转冷：“二婶婶，我娘屋子里多少东西现如今在西府？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能理解您，但事到如今您还觉得是我娘活该，这就说不过去了。”
其实陈意浓心里都有数，周氏何止是做了这些，上辈子沈氏自缢身亡，何尝没有周氏的力气？甚至不过分的说，这陈府里头，除了年纪轻的未嫁少女，每个人都该为沈氏的死负责。
她反正是要毁了陈家的，也就无所谓周氏把这笔账记到自己身上，甩开周氏后，她脚步轻快的追着王氏往院里走，周氏看着陈意浓，几乎把自己唇角咬破。
“去把老夫人请过来。”
陈棣领着人进门后坐下，冷着脸让人去请陈老夫人，自己的妻子自己心里清楚，陈棣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母亲参与其中，周氏万不可能违背他的意思。
王氏得意的尝着陈家的糕点茶水，并不担心陈老夫人赖账，周氏苍白着脸色坐在陈棣身边，她几乎不敢去看陈棣，陈棣看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越发怀念起素缨的小意温柔。
“亲家太太过来为的是什么事？嫁妆不是都送还回去了吗？”
陈老夫人刚进来，看见王氏就觉得不对劲，但她吃定王氏不会看账本，尚且还能保持平静，今天因为这件事在满朝同僚跟前丢人，甚至可能会影响到仕途的陈棣看不下去她如此作态。
“是不是还回去了，母亲自然心里有数，那些上好的田庄铺子如今怎么都成了劣等？今日若是母亲说不出个所以然，今日正好大哥休沐，我就趁着这个时候跟大哥分了家，日后奉养母亲，就交给大哥吧。”
陈老夫人一下子慌了神，陈祯如今的官位还不如陈棣，若是没了陈棣，莫说她的诰命荣耀，就是日常的吃穿嚼用都成问题。
“这、这……当初送过来的嫁妆本就是这样，他们沈家以次充好，现如今想空手套白狼，二郎，你可不能犯糊涂。”
事到临头，陈老夫人还是舍不得那些银两钱财，王氏笑眯眯的从袖子里抽出一卷东西来，摊开在陈老夫人跟前：“老夫人这话说的不对，我们沈家虽然比不上你们有做官的，可当初给小姑子陪嫁的东西一条条记得清清楚楚，如今铺子对不上，咱们去找铺子的管事问个清楚明白，或者田庄的庄头也成。”
“我家浓姐儿如今没了母亲，就跟我的女儿是一样的，这点东西我当然要帮她讨回来，更何况昨个儿我问了她，原来我那小姑子临死放不下浓姐儿，把这些嫁妆都给浓姐儿了！说来你们还没给浓姐儿陪嫁吧？如今把这份嫁妆交出来也就是浓姐儿的陪嫁了。”
王氏因着胜券在握，说话也慢条斯理不少，在场众人虽然知道沈氏去世那天陈意浓进了宫，可是没有一个人清楚，到底她进宫的时候，沈氏是否还活着。
“此事我已经说过，把嫁妆还给沈家，我们陈家好歹也是开国跟着太祖打江山的，虽然如今落了些，但犯不着指着妇人嫁妆过日子！”
陈棣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他最是看中名声，可是偏偏名声都被糟蹋的差不多了，日后他的儿子乃至孙子跟别人家的姑娘议亲，说起来都说他陈家是贪了媳妇嫁妆的人家！
一想到到时候被戳脊梁骨，陈棣只觉得头都要炸开了，语气也更加难听起来：“母亲，儿子已经仁至义尽，倘若您实在执迷不悟，儿子也只能去找京兆尹来断一断！到时候别怪儿子大义灭亲。”
这时候轮到陈老夫人脸色惨白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会这么对待自己，嘴唇颤抖着呵斥：“孽畜！你不相信你母亲难不成要信这个泼皮么！”
“由不得儿子不信您，亲家太太拿出了这等账本，若是您觉着儿子处理的不好，那就跟亲家太太对质，若是亲家太太随意攀污，儿子也不会饶恕她。”
陈棣朗声到，视线也落在王氏脸上，王氏毫不在意的看着陈棣，半点没有心虚的样子，反观陈老夫人，却迟迟不肯对质，只是一股劲的责骂：“到底你是翅膀硬了，连母亲的话也不信，好啊，报官就报官！我要看看到底是你不孝还是我说谎！”
听见陈老夫人要告他不孝，陈棣抓着椅子的手骤然收紧，陈意浓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对母子似是反目的模样，并不说话。
不孝在本朝的罪名可不轻，流放三千里，杖六十，黥面，为官者褫夺官位终生不用。
她的二叔上辈子可是位极人臣，比自己父亲爬的还高，不知道上辈子用在她身上的大义灭亲，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官位落在陈老夫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