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台的眉头皱了几皱，想说什么，却被姜渺用眼神制止。
在苏忆桃看不到的朝晖里，姜渺与玄台用眼神交流了片刻。
“主子……”
须臾，玄台收回手指，“主子，霜雪初融，窗外寒风紧……”
“主子与左相同游……不知可否，让魏院首过来，跟属下探讨探讨医术？虽然主子这两日恢复了些，但姜左相的伤，依旧马虎不得……我们不会跟太紧的。”
短短几句话，几乎用尽了玄台大半辈子的脑筋，真是难为她一个影卫兼大夫了。
虽然，金陵变故之后，苏忆桃手底下的影卫暗卫大多数都暴露在阳光之下，但一时半会儿，她们真的很难适应。
毕竟从前只需要想想怎么执行任务，哪里需要想这些乱七糟八的人情世故？
玄字影卫，大多数都藏匿在黑暗里，伺机而动，偶尔出鞘。
影剑出鞘，不是杀人，就是情报，人情世故的活儿还不需要她们来做。
这不为难她吗？！！
磕磕巴巴说完这段话，玄台就满脸忐忑地看向姜渺，挤眉弄眼询问对方自己有没有说错话。
姜渺见此，抿着唇艰难地点了下头，知道只能给苏忆桃打明牌，不过心里的负担却突然之间少了不少。
与其跟其智若妖的苏忆桃演戏打太极，似乎直接打明牌也不错？
“姐姐~成不？”
“嗯……”苏忆桃嗓音温温雅雅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愉悦，“你们安排吧……”
姜渺算到会是这个结果，顿时会心一笑，将软趴趴的苏忆桃搂进怀里，胡乱用掌心揉着她漂亮的白发，顺便朝玄台使了一个眼色，催促两句，“快去！”
“是！”
苏忆桃微微撇嘴，想把姜渺那胡作非为的手推开，只是后者胆子出奇的大，一把摁住她的手，将她圈在怀里不能动弹。
“渺渺！你胆子是真的肥了？”
“哎呀，以前是君臣有别，现在不一样，你也不当那什么破皇帝了不是？我一品丞相，也差不多跟你这个池暝王殿下平起平坐了吧？”
“要是实在不行，臣让陛下也给臣封个王？”
凭借祝暮泽刺姜渺那莫名其妙的一剑，足够她讨要个王位了。
姜渺看着被自己揉乱的白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
苏忆桃被她调笑，多少有点儿恼羞成怒，一巴掌拍在姜渺腿上。
好不容易憋住笑的姜渺在看到苏忆桃那一头系着红绳的漂亮小辫子的时候，再次破功。
搂着苏忆桃捧腹大笑，笑得脸颊通红。
姜渺搂着苏忆桃的肩膀，隔着厚厚的衣裳被褥与她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发出一阵肆意而张狂的笑声。这一笑，仿佛将所有愁绪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虽然顾忌着两人的病情，但姜渺依旧笑得前仰后合，脸颊通红，浸着水珠的睫毛上下扑闪，直到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嗷嗷乱叫。
“嘶——斯哈，哎呀……”
“啊！疼死我了~”
“姐姐~~~”
苏忆桃被她嚷得无奈，眉头突突直跳，循着声音的来源，屈指敲在姜渺额头。
虽然只是轻轻一下，姜渺就一手捂着脑袋斯哈喊疼，一边抓着苏忆桃冰冰凉凉的手掌撒娇求饶，“姐姐~再打就傻了！”
“本来就不聪明……”
“噗嗤——我家渺渺还不聪明啊？那谁聪明？”
姜渺笑着不说话，见苏忆桃状态好了不少，才把话题往正题引，“吃糖吗？”
“不吃——”苏忆桃早就没了味觉，糖这种东西，对她而言没什么意义，给她吃实在是糟蹋。但这话刚一出口，苏忆桃就后悔了，她丧失味觉这事儿，暂时可没有其他人知道，以姜渺那敏锐的性子，说不定会因为她方才的话起疑。
思及此，苏忆桃面不改色地补充一句，“都腻了，整天吃药喝药之后都要吃块糖压压味儿。”
“啊？行——龙须酥？桂花糕？还是给你蒸点儿红豆糕？唔，反正得给你煮一碗姜汁撞奶，这个不准拒绝！”
听姜渺一口气报了这么多糕点，苏忆桃没找到理由拒绝，轻声道了一句，“红豆糕吧。”
姜渺起身抱来一身暖和的衣裳大氅，将苏忆桃扶了起来，给她换好衣物，披上大氅，又抓起汤婆子塞进她手里。
苏忆桃乖乖坐着，像只漂亮的木偶娃娃任由姜渺摆布。
“辫子就不拆了吧？我就着这辫子给你绾一个髻？”
“哼~”
苏忆桃没接话，轻哼一声，纵然用黑绸蒙着眼睛，但脸上的小表情依旧傲娇的很。
“明白，我的殿下~”
姜渺这柔情万转的话顿时让苏忆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逗我了，我好的很，你要是再这么玩火，估计祝暮泽就算抛下满朝文武也要过来砍你一剑。”
“我可拦不住！”
“唔——”姜渺竟露出一个深思的表情，捻着下巴道：“要不你别爱他了，爱他没结果——渺渺我啊，只要姐姐勾勾手指，铁定跟你走，肯定乖~”
“……”听着姜渺这些不正经的危险发言，苏忆桃真的有点儿遭不住了，“别闹，不然把你关地牢。”
“错了错了……”
姜渺见好就收，将小辫子挑出来，再把剩下的白发一撮一撮梳理顺，绾了几个环，戴上一只银色垂珠掩鬓，最后把辫子用珍珠小钗固定其中，余下的长发自然地垂在身后。
苏忆桃身子虚，经不起折腾，姜渺也就简简单单帮她梳妆打扮一番，弄完这一切，甚至连一刻钟都没用到。
“真美~晕晕如娇靥，岁月也低头。”
“这便是红尘仙吗？就算你从红尘仙境跌下来，但时间依旧很难在你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姜渺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艳羡，指尖轻轻抚过苏忆桃的脸颊。
苏忆桃沉默片刻，“时间留不下痕迹，但命运会带走我。”
“你真的会信命？”
“……”这次苏忆桃沉默地更久了，“不知道，也不重要，实力不够的时候，有得必有失，总不能太贪心。”
“我杀尽同族，故而成皇；”
“我服荼蘼丹，入了红尘；”
“我以身入局，写就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