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陵被裴谣用空刀打了一顿。
信了。
得知对方是在试探自己，他更无法理解。
看不出来他眼底的谦虚与友善吗，假人眼里有这个吗有吗！！！
裴谣抱歉地笑笑，说了班松和秋景的事情。
米陵没见过他们，整天就在那扫地，也没获得什么更多的线索。
“那我之前见过你，那么闪的一团光，走路还会开花，给我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米陵想起什么，低下头去看，只有一地的落叶。
“你的花呢？”
裴谣思索片刻，并没有想到自己在对方眼里是一团光，那秋景不认识自己也情有可原，她的真假暂时存疑。
裴谣对米陵说：“这个世界上我第一次来，行动也正常，你见到的光团应该是另一个人，不出意外他去了我原先所在的世界，你知道是谁吗？”
米陵摇头，“看不清，不过周围人好像叫她什么梦殇大小姐。”
裴谣也听见有人这么喊自己。
米陵想起厕所的事，又说道，“这里的镜子有问题。”
他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和裴谣经历的差不多。
窒息而亡。
裴谣在想为什么会发生窒息这件事，米陵搭着扫把，随意道，“可能讨厌我们吧，当时我的拖把和桶都跑出去了，空气也离我而去很正常。”
这句话像一个开关，裴谣脑海里的灯光一点一点亮起，把前后的事情串联了起来。
先前，裴谣要扮演的便是一个被讨厌的人，主要群体便是周围的学生。
而镜子在和自己放完狠话，便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结合那些言论，对方应该是想让自己被讨厌的程度增加，从而逼迫她承认对这样生活的厌恶。
但程度过大，她甚至无法存活。对方换上了迂回对比的方法，自己便又被带来了这个世界。
根据镜面反推，这个世界便是被喜欢的程度过高，包括空气在内的物体便理所当然地远离了其他人。
那个程度一定比现在的高得多。
再往前推，在和镜子的对峙中，对方也拒绝讨厌这样的生活？
不对。
是拒绝喜欢。
裴谣看向米陵，“你能离开岗位吗？”
米陵果断点头，“没试过，但应该行。”
他现在偷懒都没什么事。
周围空气开始变热，裴谣默默把扫把放回米陵手心，嘱咐道，“好好工作。”
“？”
裴谣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周围有人在往这边看，那些或赞扬或羡慕的私语也时不时传进了她的耳朵。
她来到米陵先前说过的厕所，下意识走了进去，和几双懵懂的目光对上。
厕所里的学生：“……”
外面的学生：“……”
裴谣：“……”
大意了。
是男厕。
在空气开始变热之前，她迅速转身，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拐进了女厕。
这里的镜子没有什么异常，不排除对方装死的可能。
中午的时间一晃而过，裴谣逛了大半个校园，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上课的时间也快到了，她便往教室走去。
——
秋景看了眼时间，开始收拾书本，门边的镜子却突兀地朝她打了个招呼。
“你觉得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秋景拉上书包拉链，没对这个奇怪的现象做什么特别的反应，回答道，“还行。”
“在那人来之前，你可是老师夸奖、同学羡慕的人物。现在他们夸赞的对象换了个人，你的心里……是什么感觉？”
秋景面色真诚：“感激不尽。”
她特怕课堂上被所有人注意到，夸奖和批评什么的，最好都不要，让她可以安安静静偷偷摸摸刷题就好。
“……？”
它还想再说，门却被啪得一声关上。
秋景在去教室的路上又碰到了那个发光体，看见熟悉的颜色和亮度，她放慢脚步，跟在对方后面。
随后便在拐角处被掼在了墙上。
看清对方的样子，裴谣的手松了松，咳嗽一声。
秋景顾不上疼痛，试探性问道：“裴谣？”
“你不许刷题。”
秋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裴谣，你就是这么认人的吗！]
[如果遇上柏漠，是不是——你不许马桶。]
[笑死。]
[他们怎么总是好像很认真，又好像在玩啊。]
[此处特别艾特林澜。]
奇怪的开场过后，裴谣松开手，刚想解释一番，便听秋景说道，“是林澜。”
裴谣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秋景是在回她递的纸条。
原本的身份，是林澜。
镜像翻转后，她们位置调换。
身份，处境，以及他人的看法。
裴谣先前所有的冷静荡然无存，她努力压下心底的情绪，语气也尽量平稳，“下午的课帮我请个假，你也要注意安全。”
秋景还没反应过来，裴谣便已经不见了。
周围的景致越变越快，那些她见过的花草树木已经变了样子，它们的身影在高速运动下连成了一条线。
那一个世界，霸凌、欺辱、歧视……有各种各样的恶意。
裴谣用力攥紧手心，面色白得可怕。
她找到了校长，联系管家把自己接回去。
当直升机飞起时，裴谣坐在满是绸缎的舱椅上，看见外面的天，却想起林澜靠在自己肩上喊妈妈的样子。
在那样的环境，她会不会害怕？
她如果又想要妈妈，该去找谁？那个世界的身份只有一个亲人，无血缘关系的爷爷。
……会不会哭啊？
裴谣看着手心，眼底满是辨不清的情绪。
周围流体速度变快，云层顷刻间消散。
世界进程仿佛被按了加速键，直升机很快便落了地。
——
伊引休看着裴谣的屏幕，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掌心握着的茶杯。
又冲动。
这次是因为她说过的危难中进步，还是……意气用事？
待看见突然消失的云层，伊引休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着裴谣，半晌露出一个笑。
随便吧，有进步就是好事。
——
裴谣没理会管家的嘘寒问暖，把身边的人尽数遣散。
她站在镜子前，用力敲了敲，“我已经讨厌之前的生活了，换回来。”
镜子：“……”
裴谣眼眶泛起很浅的薄红，不细看完全察觉不到，“连上学都困难、被人歧视……这样的生活，我现在讨厌了。”
快换回去啊。
她会害怕的。
镜面泛起很淡的雾气，裴谣放下手，紧紧看着逐渐显现的人影。
那人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脑袋耷拉地靠在上面。
裴谣尚且疑惑为什么这次的镜像并没有完全一样，下一秒便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她蓦地握紧镜框，胸腔泛起化不开的酸涩。
裴谣明白自己对情绪的变化很敏锐，她会观察养父母，观察弟弟妹妹，观察见到的很多人，避免他们讨厌自己，也避免自己冒犯到别人。
林澜不一样。
从第一次见面，她便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难过与委屈，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那种无声的、压抑的哭泣。
后面无论多少次相见，她感受到的也只有这个。
像街角的一只小猫，在来往的人流中很轻很轻地喵了一声。
然后被其他所有的喧嚣淹没。
无人在意。
裴谣看向镜面。
看向坐着的人，看向街角的小猫。
慢慢红了眼眶。
小猫她，好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