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是被米陵喊醒的，他艰难地坐起身，抱着自己的脑袋靠在一旁冰冷的操作台上，试图给滚烫的额头降降温。
“你被人袭击了？”
米陵递了瓶水给他，扫了一圈桌上的试剂和摊开的书籍。
沈越的头摇到一半又停了下来，颅内因为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没，应该是超负荷了。”
米陵坐在旁边等他缓过来，见人休息得差不多后问道，“丧尸感染人类有潜伏期吗？”
沈越看着面前狗屁不通的书籍，觉得头又开始痛了，他拧开瓶盖，给自己灌了口水：“不清楚，发生什么了？”
米陵：“仪器检测柏漠被感染了。”
沈越：“？？？”
他迅速坐端正，把脑袋凑了过来，“细说。”
米陵把情况大致讲了一遍，末了强调道，“我们的工作机制有问题。”
有点过于依赖于眼睛所看到的东西，比如异能，比如伤口。
“柏漠后面有表现出丧尸化的征兆吗？”
“完全没有，”米陵托着下巴，“我走访了他离开前去的几个地方，还问了几个见过他的人，都说没有问题。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潜伏期不同，所以便过来问你了。”
沈越望向桌上看似笔记本实则日记本的一沓纸，“你工作时有遇到普通人被感染成丧尸的情况吗？”
“有，”米陵回想了一下，“第一次，那个人的感染部位是在头皮处，检测仪器响起后我们检查了他的伤口，当场变异。”
“第二次，感染部位在脚掌，情况和第一个一样。”
“第三次，也就是在刚才，感染部位在腋下，检查伤口时瞬间变异……”
米陵停顿一会，发现了共通之处，“他们都是在检查的时候——更确切的说，是伤口暴露的时候变异的。”
他对医学方面不了解，有些茫然地看向沈越，“伤口见光会加速病情吗？”
沈越：“……”
他的目光落在书册上，不一会儿抬起头，“或许我们可以换个角度，当事人看见伤口、知道自己被感染后，才真正地被感染。”
米陵：“……唯心主义病毒？”
医学都这么厉害的吗？
沈越愣了下，“什么病毒？”
米陵轻轻咳了一声，“在小说里，末世一般起源于一种病毒，它感染了人类，所以有的人变成丧尸，有的人变成异能者。而丧尸体内存在丧尸病毒，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丧尸的血可以将正常人类也感染为丧尸。”
说着他指了指这间实验室，“也因此我们需要能对抗这种病毒的疫苗。”
沈越看着桌上根本弄不清楚的试剂，扯扯自己的袖子，“真的需要吗？”
“什么意思？”
沈越捞过几个试剂瓶打开，“这些试剂无色无味，我曾经尝试测出它们的成分，但无论相互之间如何添加都没有反应，就像是——很普通的水。”
他把面前的书举起来，放在米陵面前，“这是所谓的医书，你把里面的内容念一下。”
米陵：“菠萝跳起来给了苹果一个西瓜，鸡蛋向上飞去了外太空……”
才念一句，米陵便闭上了嘴，他扫了一眼后面的内容，发现几乎全是这种没营养的文字。
沈越认真地看向米陵，“这样的实验室条件无法正常研制出疫苗，但是所有人——尤其是基地长，都认为我可以做到这件事，换一个说法，他们认为这样是正常的。”
米陵捕捉到了关键词，“认为？”
“是，”沈越觉得自己脑子里的那条线越来越清晰，“按照你方才说的，在给柏漠看伤口时，他坚定地认为这是撞到树上弄的，潜意识里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被感染了，所以即使仪器检测出他体内混有了丧尸的血，柏漠依旧没有变成丧尸。”
米陵跟着他的思路想下去，“所以我刚才说的三个人，他们身上的伤口都很隐蔽，是在战斗中很难察觉到自己受伤的地方，在回到基地前便仍然认为自己是一个正常人，也就没有变异。”
那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几人的变异都是在伤口被揭开后的瞬间所完成的。
“还有一件事，”沈越找出裴谣留下的纸条，递给米陵，“这上面的内容他们应该和你说过，是一位名叫柳斯绍的研究员的记录纸，其中有一段——全面异化后不会再有新的异化现象出现。”
米陵皱着眉盯着那段字，半晌疑惑道，“为什么不会有新的出现？”
沈越：“我当时也在想为什么，按柳斯绍所说，异化原因未知，原理未知，他们连采取的措施都是辐射诱导，为什么那么肯定全面异化后再无异化？”
米陵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一阵一阵的，“他们……自认为？”
“有东西在影响着他们的思想，潜移默化地灌输了这些知识，不止他们，还有我们。”沈越缓慢地吐出一口气，震惊于事情的真相。
“当我们的主观认知能影响到客观的底层逻辑，那这种逻辑——很可能便是虚假的幻象。”
比如——这场末世。
两个人一时无话，米陵消化着沈越的话，越思考越惊讶。
沈越根据那个日记和看到的现实把整条线理了出来，他边找着其他事实佐证猜想，边和米陵说道，“这只是一个假设，至于是否正确，便看裴谣他们对克瓦格的探索。”
那里有着能致幻的蘑菇。
米陵：“那我们呢？”
“继续做原本的事情，”沈越垂着眼，“万一不是幻境呢？或许事实可能就是病毒见光就加速感染，实验室有我们不知道的理论成果，这场末世就是真的……至少，在真相水落石出前，我们不能让基地里乱起来。”
他仍旧会继续尝试研发疫苗，尽管这项工作看起来是多么的难以完成。
在人命面前，沈越不敢赌。
[卧槽卧槽卧槽，我觉得沈越说的就是对的啊！]
[其他进了克瓦格的选手，直播画面都呈现了黑屏，是不是代表着那处是幻境和现实的交界处？]
[厉害啊沈医生！！！]
[这一通分析，我差点没喘过气。]
——
老方吊着腿，叼着草叶，耷拉着脑袋打了会盹，车子停下以后他也跟着醒了过来。
下车时，他厚着脸皮蹭到龚青旁边，“待会如果发生什么危险，保护一下我们，谢谢您！”
林澜腰间的塑料袋有些松，便低下头去系，半边照片反射的光投到了地上，小小的斑影跟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
“这是什么？”老方戳了戳袋子里的东西。
林澜：“是照片。”
老方对着照片看了一会，指着里面的一个人笑嘻嘻道，“这人没我帅。”
龚青低头瞥了一眼，看见了一个双手拘谨地贴在两侧裤缝、却又努力笑得开怀的老人，他眼角处满是皱纹，细密的纹路里盛着化不开的愉悦。
龚青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老方，“胡说，他明明比你帅多了。”
老方瞪她：“去去去。”
——
零六眼睫微颤，心脏突如其来地快速跳动了几下。
她的指尖轻轻蜷起，手腕上的锁链发出细小的声音，蘑菇王正骂骂咧咧地把柏漠摁进幻境里，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她闭着的双眼慢慢睁开，里面浓郁的死寂外溢，让花朵欲凋零、海潮欲枯竭，却也使山火灭、峰雪融。
她看向某个方向，温润的眉眼弯了又弯。
等到你了，林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