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接到急救电话时龚青刚好带着几个安保人员过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后便和电话里的人说道：“不要慌，我马上过去，如果方便的话请你买好全套的医疗包。”
挂了电话后，沈越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看到眼罩时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放了几个在包里。
“你要出去了？”
“嗯，麻烦你们帮我照看一下这里。”
龚青指了指他桌上的规则，“行，不过我们怎么看医务室，来一个打跑一个吗？”
“别让不相关的人进来，谢谢你们了。”沈越和龚青握了下手，拎着东西走出了医务室。
龚青捏了捏手心的纸条，借着理工牌的动作看清了上面的字。
格温丽拉？
“你们待在这里看着，我去院长办公室一趟。”交代了他们要做什么之后，龚青往某个方向走去。
——
“亲爱的，医生马上就……啊——”丈夫手上的医疗包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沙发被完完全全染成了红色，仍然有血液顺着边角往下滴，地板上聚积起大滩的液体，在不明显的灯光里映出他惊恐的神色。
“爸爸，”格温丽拉仰起头，装出害怕的样子，“妈妈生了个怪物。”
“我生了个怪物……”女人歇斯底里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怪物！怪物！”
丈夫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别这样，亲爱的，你还记得吗，这是牧师给我们的孩子……”
“它是怪物……不是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根本不长这样！”
格温丽拉垂着眼开口，“可是妈妈，每一个孩子都不一样啊。”
妻子挣扎着想站起来，她的手朝着格温丽拉胡乱地抓着，“把它扔掉，我要把你也扔掉，你们都不是我的孩子！！”
丈夫缓了缓神，推了推小姑娘，“你先回自己的房间去。”
“好的，爸爸。”
格温丽拉抱着怀里的东西回到了房间，外面撕心裂肺的吼声和疲惫至极的安慰声在关上门的一刻变得越发大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敲开这扇门一样。
刚关上房门，她就把怀里的东西给丢到了地上，白色的绵软物体缓慢蠕动，似是不满于现在冰冷的地面。
头发的蜘蛛动了动，格温丽拉把沾了刺的玫瑰花别在了裙子的领口处，“安分点，还不到时候。”
蜘蛛收回了往外迈的腿。
——
垃圾桶里有很多纸团，它们皱巴巴地聚在一起，全被林澜拿了出来。
[看到林澜认真的样子，我有理由怀疑，如果这个垃圾桶是放在厕所的，她也会把里面的东西认真拿出来。]
[原来垃圾桶定律和马桶定律还能联动啊，妙哉妙哉。]
[就算不是厕所里的也很可怕啊！万一里面是鼻涕呢，救命果然不是谁都能比赛的。]
[你们放宽心啦，既然那个小姑娘提醒了林澜，就说明翻垃圾桶还是有一定用处的，不一定有鼻涕那些呢，万一是什么有着这个世界契点线索的纸条呢？]
[她之前还想杀林澜呢，怎么可能会告诉她真相。]
[如你所说，她要是想杀之前就杀了，没必要多此一举帮她。]
[吵起来吵起来，你们去报名下一届timed杯吧，到时候我一定去看。]
林澜把垃圾桶里的纸团都拿了出来，格温丽拉之前扔的花瓣也被她捡起来放到了桌子上，现在上面摆着两片玫瑰花瓣和一堆纸团，莫名地像某种仪式。
把台灯打开以后，林澜开始拆第一个纸团。
“我喜欢妈妈。”
“我讨厌妈妈。”
“我喜欢妈妈。”
“我讨厌妈妈。”
“我讨厌妈妈。”
……
讨厌与喜欢交替着呈现在纸上，而前者的纸团更多。
跟座小山一样的纸团瞬间只剩下了两个，林澜拿起其中一个，展平放在了桌面上。
“我最最最最最讨厌妈妈。”
最后一个纸团：
“我不想当妈妈的孩子了。”
林澜把展开的纸张都整齐地放好，随后盯着桌上的玫瑰发呆。
喜欢和讨厌明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为什么会出现对同一个人的态度上。
既然喜欢妈妈了为什么又要讨厌妈妈，既然讨厌妈妈了为什么又要喜欢妈妈？
她不明白。
【小六。】
没有回答。
她有点泄气地往塌了塌脑袋，视线落在桌上的两瓣玫瑰上，它们几乎一模一样。
一个从花上直接摘下，一个从垃圾桶里捡起。
林澜把那片花瓣和所有的纸团都放回了垃圾桶，带着另一片走出了房间。
萨卡玛正在翻以前的相册，上面金色头发的男孩抿着嘴朝镜头笑，此刻就仿佛看着她的眼睛在笑一般。
“妈妈把你的头发染成金色的好不好？”她伸手摸了摸照片，头也不抬地对林澜说道。
“好，”林澜把花瓣握在手心，“妈妈，你喜欢我吗？”
萨卡玛抚摸照片的手一顿。
林澜继续问道，“你讨厌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想知道。”
想知道喜欢和讨厌两种情绪会不会同时出现，而又为什么喜欢为什么讨厌。
她觉得，问这里的人或许比小六有用得多。
毕竟小六也不懂人。
萨卡玛看向林澜，照片上光滑的膜纸在她手心渡了层温柔的光，让这个母亲一时间褪去了苦痛与烦忧，她轻声道，“都有吧。”
“那为什么喜欢我呀？”
“你很乖，很懂事，很可爱……”萨卡玛的声音慢慢变小，最终咽回了肚子里。
这样乖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孤儿院，让她……一眼就想带回家。
生下亚斯前，她一直幻想着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是调皮的，还是乖巧的，是呆呆的，还是聪明的。她想来想去，发现自己列了那么多种可能，最喜欢的依旧是乖乖的孩子。
亚斯不乖，一点都不乖。
但是她爱他。
在孤儿院见到林澜时，她觉得看到了自己幻想中孩子的样子，这个孩子也确实很乖，乖到不管她说什么都认真听，不管提什么都说好。
怎么能这样呢？
“那为什么讨厌我呀？”
没有等到萨卡玛的回答，林澜蹲下身，手撑在地上看过去。
她好像认真在等一个答案，也好像一直在等这个答案。
摇曳的烛火里，林澜再次认真问道，“为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