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石头是被难吃的食物刺激醒的，它从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它一醒，周围就吟唱起浅浅的梵音，浅到没有任何人和兔子察觉，只有近乎昏迷的裴谣头顶上的叶子轻轻晃了一下。
“你给我吃的都是啥啊……卧槽。”
石头睁眼便看见了天上赤红的月亮，妖艳的颜色如雨滴般落在了温拉特山脉。
[这是属于石头大佬也把控不住的局面。]
[真·“一觉醒来，天变了”。]
[我知道场面很严肃，你能不能别说让人想发笑的话。]
[没事笑呗，反正也没人知道。]
“你做啥了啊？”石头的声音满是震惊。
温拉特的晚上，从来没有月亮。
听到问话，米陵诚实地回答，“我骂了它们一句。”
“你能不能有点礼貌？”石头皱了皱自己并不存在的眉毛。
米陵：“……”
“你骂的哪一句？”
米陵垂下脑袋，把之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再过来门牙给你们撅了。”
石头嫌弃地别过眼：“你好没礼貌。”
说完它就对正歪着脑袋的查尔芬恩说了句，“滚远点，再过来门牙给你们撅了。”
米陵：“……”
[这是什么双标石头，笑死。]
[我发现绿兔王根本就没有反应，只看着裴谣那边。]
[什么叫看什么叫看，它眼珠子都没有了！我都不敢把视线落到那边去，好可怕。]
[你看，兔王旁边那个人是不是林澜？前面害怕的那位，你快看你快看，就在它的眼眶旁边。]
[……滚啊]
“真烦，不想干活，”石头随意地抱怨一句，直接整块立了起来。
顶上的米陵直接从边上滚下，顺便摔断了另一条腿。
米陵:“……”
米陵:“你之前不是动不了吗？”
石头没有回答，只是周身渐渐传来越来越响的梵音，重重地敲在了地上。
米陵挪到裴谣旁边，专注地看向周围，他的手在背后缓缓凝出空刀。
查尔芬恩的脑袋从草莓转向石头，它的眼眶里面掉出来几个蘑菇，最终滚到了裴谣所在的方向。
“最烦石头。”它一字一顿道。
一群兔子突然暴起，顺着查尔芬恩的指引冲向了石头，还未靠近便被重重的梵音压下去，直直被掼进了土壤里，最后只在外面露出了一排短短的尾巴。
血色的月光越来越亮，在达到极盛时突然向上一跃，躲开了自下而来的空刀。
梵音越来越响，地上沉睡的石头开始震颤，它们的频率逐渐趋向一致，像极了之前咚咚咚的木鱼声。
石头逐渐飞起，它们在半空聚集，在声声梵音里融合成一块巨大的球状物。
并持续上升。
这是温拉特真正的月亮。
融合后的巨石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直接向着两个血色月亮狠狠冲去。
查尔芬恩抬起无神的眼眶，在梵音中一步一步走向裴谣，它和石头同时站在了草莓前。
明明没有了眼珠，它的目光却好像真实地存在，稳稳落在了裴谣的身上。
草莓的生命力迅速流失又流回，裴谣的思绪一会清醒一会混乱，在朦胧的视线里，她看见了一块蘑菇。
一块失水皱缩的蘑菇。
——
等到什么，没有等到什么。
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她该回什么，又不该回什么。
林澜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视线在昏暗的空间里随意飘荡，像要找个落点，又像是只想就这么随意地晃一晃。
汤卡沃特没有等到林澜的回答，她便更用力地抱紧。
可是不管多用力，她都不能成为长大后的自己。
“我知道，你是过来陪我的。”汤卡沃特吸了吸自己的鼻子，把鼻涕全蹭在了林澜的衣服上，又黏黏糊糊地把下巴往林澜的肩膀上靠。
林澜没来的时候，她一个人长大，一个人采蘑菇，一个人煮汤，一个人吃很久的晚饭，一个人等待。
外婆抱她回家，她喜欢外婆。
但外婆总是很忙，它忙着照顾草莓，给草莓找守护石，给守护石找吃的，这些都是身边的石头告诉她的。
外婆很少回家，上次回来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已经忘了外婆的样子。
可她记得当时是十一点。
那天的蘑菇汤很难喝，她喝了很久，却在很晚的晚上见到了外婆。
以后的十一点，她再也没有见过外婆，却还是期待着那处出现一个身影。
林澜如果不来，她会一直是一个人。
可林澜过来了。
林澜陪着她采蘑菇，做饭，吃饭，可以陪着她一起去找外婆，虽然她们依旧没有找到。
林澜眼眶泛酸，有液体顺着脸落了下来，她呆呆地伸出手。
滚烫至极。
汤卡沃特的眼泪一直掉一直掉，砸在了林澜的肩膀上。
外婆是她生命里的一道光。
可孤独的童年里，能陪伴她的，只有她自己。
她在这里等到了林澜，但是林澜呢？
不在温拉特山脉长大的林澜呢？
她是一个人，林澜也是一个人，她没有喜欢的东西，林澜也没有。
长大了的自己连喜欢的东西也没有，怎么一点进步也没有呢。
可是她们就是这样的人。
连喜欢都很孤独，孤独到什么也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汤卡沃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眼泪也不断掉，“明明不应该哭的。”
她们都不应该哭的。
她们要乖的。
石头说，温拉特的夜晚很危险。
汤卡沃特明白。
因为夜晚要等待呀。
等待，是温拉特山脉上，最危险的东西。
是汤卡沃特，也是林澜的整个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