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卡沃特就连吃饭时也没有摘下自己的黑帽子，帽檐边角不断往下滑，她就边吃边把它推回去。
一块蘑菇在她嘴里嚼了很久，久到成了蘑菇酱，最后滑入了她的食管。
“你不问我吗？”汤卡沃特看着碗里的蘑菇，水质浑浊，不像以前那样可以清晰地映出她的脸。
林澜把嘴里的蘑菇咽了下去，“什么都能问吗？”
面前的人沉默了一会，最后慢慢点头，“可以。”
“这个蘑菇好难嚼。”林澜揉了揉自己的腮帮，慢吞吞说道。
“因为好嚼的品种没有种在这里。”
汤卡沃特扶起自己往下滑的帽子，短暂地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林澜把她说的话记了下来，又想起来在毒蘑菇堆里睡觉的小石头，“你的石头也会说话。”
裴谣曾经简单和她说过，要尽可能多地发现时间流的世界里与真实情况相悖的事物，明白这些事物串联起来的故事逻辑才能更好地代入世界，以这里原本的眼光去发现契点。
“这里的石头都会说话。”汤卡沃特没有抬头，并没有对林澜的反应感到意外。
她认真说道，“温拉特山脉里的石头都会说话，每一块石头都守护着一个生命。”
而她的那块正在睡觉。
林澜：“我也要一块石头吗？”
“我们可以一起用，”汤卡沃特重复了一遍，“我们要一起用。”
[小黑帽好小一只啊，认真说话的样子好可爱，想亲。]
[我也要去找块石头，它肯定早就开始关注我了。]
[石头确实可以守护人，谁欺负我就砸过去，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她们俩现在好像小朋友遇到了大朋友，吃的一起分享，守护石也一起分享，友谊万岁！]
“你还要问什么？”
林澜回想了番之前的世界，认真问她，“这里有马桶吗？”
“马桶是什么？”
林澜：“解决人基本生理问题的含盖桶。”
[谁教她这样问的！]
[这个好像是今年新版臧游官方词典里的解释诶。]
[她平时还背词典吗？]
[你也不简单，一听就知道这是最新版词典。]
听到林澜的回答，汤卡沃特摇头，“没见过，你要找它吗？”
她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桌子的边沿比脑袋还高。
林澜点头，“有的话就找。”
柏漠之前在一起训练时给她科普了一些马桶在这些世界的重要性，还给她看了发表在臧游小时报的马桶第一定律。
汤卡沃特拿起自己的小篮子，把蘑菇汤装在竹筒里放了进去，“我也想去找外婆。”
林澜看了眼外面，黑夜已然完全笼罩，暗到辨不清天与地，“我们不吃到十一点了吗？”
“有你呀，”汤卡沃特拉住了她的手，“你也想去的，我们一起去。”
软软的触感贴在了林澜掌心，人体温度顺着皮肤传递到了她的血液，血流争相涌动，似乎想突破此处去往另一个地方。
林澜呆呆地看着相连的手，汤卡沃特站在旁边一脸认真地看她，“林澜，我是第一次和人牵手。”
她下意识伸出另一只手碰了碰头顶黑色帽子的小姑娘，指尖碰到了她的面颊，轻轻一捏。
“第一次被捏。”汤卡沃特没什么表情。
林澜这才反应过来，回了她之前的话，“好，我们一起去。”
“我们不带石头，它晚上要睡觉。”
之前她也从来不在晚上出去，石头和她说过温拉特的夜晚危机四伏，一个人会有危险。
“好啊，不带它，我守护你。”
汤卡沃特抿唇对林澜笑，她的眼底亮着夜晚的星星，“我也守护你。”
她的世界里点亮了一盏灯，连昏暗的角落里也摇摇晃晃地染上了这抹光。
“你也要拿着篮子，”汤卡沃特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林澜，“我外婆很好，你也想见她。”
[小黑帽问都没问就知道林澜想去了吗，她会读心？]
[可能小孩子的思想里，都是这样想别人的？而且，时间流里面我还真没有见过正常的世界和人物。]
[我是觉得比自己猜好，上次的霸总和公主世界不知道重启了多少次，现在人物直接告诉你要做什么还挺方便的。]
——
狼朝着米陵张开嘴，锋利的牙齿狠狠咬断了他手上的木柴，最后往锅下面的火里一丢。
火苗蹭一下又冒了出来，狼又叼起一根木头示意米陵拿在手里，“继续。”
“我觉得你一只狼也可以。”米陵手腕抖了抖，在狼又一次张口扑过来时差点没握住，巨大的咬合感掀起的力度让他腕部一阵一阵发麻。
“这样更好吃。”狼尾在火苗旁边扫了扫，拨开了堆积在一起的木灰，放上了新的柴。
它喜欢，石头也会喜欢。
帮忙弄柴火烧自己的米陵：“……”
“你快点，”狼看米陵没第一时间接住手里的柴，朝他吼了声，“石头还在等着吃你，能不能积极点？”
米陵面无表情地接过木头，往自己脑袋上一砸。
狼掀起尾巴，直接甩开了他的动作，“说了多少次了，生命都是有意义的，你能不能别老寻死。”
米陵：“……”
他佯装叹气，好像悟出了不得了的真理，“我刚刚才明白。”
“啥？”
“生命的意义在于自由，”米陵认真看着狼，“你放我走。”
狼一口回绝，“不行，晚上的森林太危险了。”
米陵：“……”
最危险的不是这头正在煮自己的狼吗？
——
“你害怕吗？”汤卡沃特捏着手里的篮子，脸绷得紧紧的。
她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然后被脚下的蘑菇绊了一跤，篮子里的竹筒滚到了地上。
林澜把她扶起来，再把地上的竹筒也放回了篮子里，然后才回了汤卡沃特先前的话，“你害怕，我也害怕。”
汤卡沃特没有眨眼，认真看着林澜的动作。
黑暗寂静，萤火虫在林间飞舞。
她抬头看向林澜，眸底映着点点绿色的荧光，此时天地失色，汤卡沃特在一片黑暗里看清了面前人的样子。
“如果我摔倒了，石头肯定扶不起来我，”她弯了弯自己的唇角，对着林澜露出了软软的笑。
“石头会守护你不摔倒吗？”
“夜晚它要睡觉的，”汤卡沃特拍了拍的自己的篮子，“只有草莓旁边的守护石，日夜无休。”
那是外婆精心挑选过的石头，是森林里最有神性的一块。
最温柔，最有礼。
——
“把你的牙挪开，傻逼兔子，离草莓远点。再过来把你门牙撅了。”
裴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