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那会儿，沈流苏正气头上，没怎么注意看季司衍，如今在餐桌前面对面坐着，她才忽然发现他略显憔悴的神情。
这样看起来生病的人倒更像是他。
“你……生病了？”沈流苏喝了一口牛奶，直勾勾盯着他略带着红血丝的眼睛看。
说好要把他脑袋拧下来喂狗这事儿没干成，反倒心平气和地关心起人来了。
沈流苏默默在心里骂自己出息，就这点德性。
季司衍略微抬眸，唇角似有似无地勾着笑意，缓声答：“没有。”
沈流苏狐疑。
这还没有？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这让她怎么跟他吵？
“算了，我不欺负弱者，你不理我四天那事儿，我先记着，等哪天你身体好了，我再教教你怎么做人。”沈流苏将把火发泄到手里的三明治上，张大嘴狠狠咬了一口嚼碎。
季司衍盯着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像是十分无奈地叹出声来，“这四天我出差在国外，比较忙。”
沈流苏一听立即伸出食指摇摆两下：“忙不是理由。”
季司衍眉心微动，嗓音越发低沉，“我需要冷静。”
沈流苏噎了噎，“冷静什么？”
“我……”
“你想离婚了？”沈流苏忽然提了一句。
季司衍微顿，下颚线猛地绷紧：“你再说一句？”
沈流苏：“……”
看来耳朵不好使。
但看他此刻的神情，好像有些生气，她便闭嘴没再说。
“好了，言归正传，现在我们来捋一捋，你那天究竟为什么忽然生气？”沈流苏其实挺怕看到季司衍刚才的眼神，阴郁又黑暗，是一种极致的，比火山爆发还恐怖的情绪。
“没生气。”季司衍掐了掐眉心，“我怎么会跟你生气。”
“骗人。”沈流苏抿唇，觉得他心情似乎很沉重。
季司衍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应该告诉她，他想要的并不是什么所谓的相敬如宾，而是她一颗真心么。
若说了，把人吓着，连夜卷铺盖跑了怎么办？
沈流苏那性子，由不得他这样冒险。
“苏苏，这个圈子里，虽说两姓联姻大多以利益为主，但不是每一段婚姻都如你所说的那么不堪，我明白你家人给你带来的阴影很深，但抛开他们，日久生情也是一种极大的可能，你不能一句话否决人的真心。”
尤其是，他的真心。
沈流苏眨着眼，忽然听他正儿八经地冒出一大段话来，猜测道：“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不理我？”
季司衍：“……”
他说一堆，她关注的重点却还是他生气不生气的问题。
须臾，他抬眼与她平视，阴郁的双目逐渐泛起一丝波澜，带着撩拨的笑意，“苏苏很在意我生气了？”
沈流苏无语凝噎，翻了个白眼：“你被人不理四天试试？”
季司衍低头认错：“抱歉。”
“我暂时不想接受。”沈流苏其实听明白了他刚才那段话，他生气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她一口否决了他们这个圈子里的感情。
但她那天就是比较感慨，才说的那些话。
“好，我慢慢弥补。”季司衍神色微敛，慢条斯理地继续吃早餐。
忽然安静下来，沈流苏咬着唇，目光无处安放，最后重新落在季司衍身上，试探性地问：“你……相信日久生情？”
轻软的嗓音飘过来，砸在他心口，季司衍稍稍抬眸，表情也柔和了几分，“不相信吗？”
沈流苏不知道该怎么答。其实是相信的吧，不过她问这个问题，好像夹杂了一点私心。
“苏苏，我应该没和你说过，我父亲和母亲，便是日久生情。”季司衍在她的惊讶表情中继续说道，“他们也一样，从见面到结婚，只花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在那之前，他们从未见过，甚至对对方毫无了解。”
“可是他们好恩爱。”沈流苏颇有些惊呆了。
“嗯？”季司衍挑眉，“所以他们是日久生情。”
沈流苏讷讷点头。
看着她这副模样，季司衍控制着内心涟漪，轻叹：“苏苏，我们家，不出渣男。”
沈流苏：“……”
尴尬挠了挠额角，沈流苏想起那些骂他的话，扯唇笑了笑：“我太生气了，胡言乱语的。”
“我明白，所以你消消气，行么？”他拿起牛奶杯朝她面前伸过去，沈流苏看懂了，也举起来跟他轻轻碰杯，算是和好。
“你以后，需要冷静之前跟我说一下，我好有个心理准备，毕竟你一冷静就要冷静四五天。”沈流苏深吸了一口气，感叹自己太容易哄了，季司衍三两句话就轻易让她妥协原谅，真是嚣张至极。
她自己也有原因，定力太不足了。
尤其是看到季司衍那憔悴的脸庞，哗啦一下就心软了。
季司衍懊恼不已，这四天虽没跟她联系，但他连她几点起床出门，一天之内去了哪里，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儿全部了如指掌，所以才疏忽了她的情绪。
季司衍啊季司衍，这回真是扣大分了。
“以后不会了。”季司衍松了口气，看着她喝光了牛奶后，盯着那红唇沾上的奶白色而眼神一热。
吃过早餐后，季司衍执意要带她去医院看医生，沈流苏本来想拒绝，后面想了想便答应了。
医生诊断只是普通的风寒感冒，叮嘱她注意保暖之后便开了药，正准备离开时，沈流苏起身拉着季司衍将他摁坐在椅子上。
季司衍眉心一跳，看向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医生肯定是你朋友，既然是朋友，那烦请医生朋友你帮忙看一下他得了什么病。”沈流苏板着脸，表情认真，盯着季司衍的眼神带着威慑力，像是在说“你敢起来你就死定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朋友？”医生严肃的表情里藏着意一丝笑意。
“你刚对他翻了个白眼。”沈流苏如实答，况且，一个普通小感冒，季司衍轻而易举就了个专家号，一看就有猫腻。
医生尴尬一笑，掀起眼皮草率地看了季司衍那一张黑脸，直接道：“他没病，只是疲劳过度，回去睡够八个小时就好了。”
沈流苏张了张唇，最后没再说什么。
去药房拿了药，沈流苏低头看了眼被他紧紧牵着的手，闷声开口：“你昨晚，几点回到的？”
“大概，凌晨四点半。”季司衍带她走出医院，被倾洒而下的阳光照得眯了眯眼。
上了车，沈流苏道：“今天别去上班了。”
“嗯，本来也是要休息的。”季司衍察觉出来她的关心。
“我也挺困的，你直接送我回云水居吧，我也要补觉。”沈流苏随即打了个哈欠。
季司衍扯过安全带的手微微一滞，半晌，勾起了唇角：“好，那一起睡。”
“谁跟你一起睡？”沈流苏闭上了眼睛，“你回你的绛纱公馆自己睡。”
季司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