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也就这一两天了吧，上个星期天回来，就一直跟我念叨你。”张凤霞贴完锅边馍馍，盖上了锅盖。
闺女、媳妇们和睦，她这个娘当得也欢喜。
“知欢，要不要来点。”周秀巧从菜篮子里拿出一根黄瓜，冲沈知欢扬了扬。
老品种的黄瓜又长又细，碧绿碧绿的，就跟那上好的帝王绿翡翠似的。
一瞧就有食欲。
沈知欢笑着点头。
这年头的水果都是稀罕物，许多人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吃上一回水果，能吃上水果的，那都是条件顶顶好的人家。
一般人虽然没有水果吃，却有很多的替代品。
黄瓜、萝卜……
一口下去嘎嘣脆。
还有山上那些酸酸甜甜的野果子，都是大人小孩们眼中的珍馐。
“娘，我也要。”小启平蹦蹦跳跳的凑了过去。
“小馋猫！”周秀巧轻刮了一下小启平的鼻子。
母子二人一起去了水井边，黄瓜刚沾水，小启平就馋得小嘴直巴巴。
那咽口水的模样，看得周秀巧也是一阵无语。
知道的，是这小东西嘴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当娘的不给他吃，苛待他呢。
一洗好，周秀巧就掰了一段给他。
黄瓜一到手，小启平二话不说就往嘴里塞……
那狼吞虎咽的样儿，就跟三天没吃饭的难民一样。
“小心噎着。”张凤霞看得是直皱眉。
周秀巧笑了笑，将剩下的黄瓜一分为二，递了一半给沈知欢。
接过黄瓜，沈知欢还没来得及吃，一抹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沈知欢……”苏子煜声音很轻。
却让沈知欢莫名的腿软。
男人只要连名带姓的叫她，那肯定是没啥好事的。
“我说是帮你拿的，你信吗？”沈知欢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说，我信不信？”苏子煜眉眼一挑。
“……”
狗男人！
我说信，你能答应吗？！
见儿媳妇不吭声，一副小可怜模样，张凤霞心里的天平一下子就倾斜了。
她冲到厨房门口，抬手就在苏子煜的胳膊上拍了一下。
“那么一小截子黄瓜，又不是耗子药，怎么就吃不得了？！”
她知道儿子是紧张儿媳妇的身体，可他这也太那啥了吧。
就那么一小截子黄瓜，又不是药，哪有那么见效。
“娘，你儿媳妇最近一顿连半碗饭都吃不完，你觉得她还能吃这些败胃口的东西吗？”苏子煜耐着性子讲道理。
以前再没胃口也能吃大半碗饭，现在半碗饭都要剩下。
人是铁，饭是钢。
不吃饱饭，铁人都扛不住。
听儿子这么说，张凤霞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娘待会上山去给你摘拐枣，这时候的拐枣可好吃了，这个就不要吃了啊。”
张凤霞哄小孩似的，将沈知欢手里的黄瓜拿走了。
“……”
沈知欢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这婆婆还真是脚踏擀面杖……
立场不稳。
张凤霞的话音刚落，苏子煜就从身后拎出了一个大袋子。
拐枣、八月瓜、刺梨、捻子、板栗……
一样一样放进装菜的筲箕里。
一袋野果子足足装了四个大筲箕。
小启平砸吧着嘴就凑了过去。
“你这小子上哪儿摘这么多的野果子？”张凤霞也笑着凑过去看。
这时节，山上的野果子是多，可架不住村里的人也多啊！
这个走了，那个来，那个走了，这个来。
一来二去。
野果子都还没有熟透，就被村里的大人小孩摘得所剩无几了。
“这野果子还真好。”周秀巧眼睛微微一亮。
周秀巧的娘是他们村出了名的偏心眼，闺女在她眼里那就是赔钱货，别人家的人。
平日里有个啥好东西都是进了她宝贝儿子的嘴。
两个闺女只能干眼看着。
周秀巧的姐姐嘴甜，能哄她娘高兴，所以，她即便吃不好，却也能吃饱。
不会讨人欢心的周秀巧可就惨了。
看不见好东西不说，还三天两头的吃不饱。
多吃一碗野菜汤，都要被她娘骂馋鬼。
久而久之，周秀巧就算没吃饱，也不敢再去添野菜汤。
每每饿肚子的时候，周秀巧就喜欢去山上找点野果子充饥。
他们周家村附近的大山小山，几乎都被她摸了一个遍。
哪儿有八月瓜，哪儿有刺梨，哪儿有桑葚，哪儿有野柿子……
她都是门清。
她好歹也吃了十几二十年的野果子，可这么好的野果子，莫说吃，她连见都没见过。
沈知欢表示，她也没见过品相这么好的野果子。
她来这也一年了，山上也去过几次，看到的那些野果子一般都是别人挑剩下的，不是歪瓜裂枣，就是小得可怜。
一瞧就是酸唧唧的。
沈知欢光想，口水都止不住。
“后山摘的。”苏子煜挑了几支胖嘟嘟的拐枣递给了他的小媳妇。
小启平则抓了个比他胳膊还粗的八月瓜吃了起来。
周秀巧也喜欢吃八月瓜，不光因为八月瓜好吃，关键它还顶饿。
不像刺梨、捻子、拐枣这些，不顶饿不说，还越吃越饿。
张凤霞看着大筲箕里的野果子，嘴巴张了张，而后又闭上了。
苏子煜挑了一个熟度刚刚好的八月瓜递他亲娘，似笑非笑地道：“娘，这些野果子可是二小子冒着生命危险给你摘回来的，你可不许拿去送给外人。”
张凤霞笑着嗔了他一眼。
“你把你娘当三岁小孩哄呢？”
给媳妇摘的就给媳妇摘的。
还给她摘的？！
娶媳妇前，野果子的皮都没见他捡一个回来。
现在娶了媳妇，想起给她摘野果子了？！
信他才是傻子！
不过……
儿子的话倒是提醒她了。
她刚才确实……
忽地想到什么的张凤霞抬眸看向她的亲儿子。
苏子煜也迎上了她的目光。
母子连心，一个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张凤霞暗叹了一口气，歇了刚起的心思。
沈知欢那么灵透一人，又岂不会看不出苏子煜母子二人之间眼神交流。
她微垂着眉眼，慢条斯理的吃着手里的拐枣，细细的品着味儿。
入口是浓郁的甜，嚼久了就有些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