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十三哦了一声,觉得无趣,闭上双眼假寐,不出声了。
崔瑜往前看去,他在后面,看不到前面的孟十三的脸,也不知孟十三这会儿是什么表情,只见孟十三安安静静的,显然没了再说话的意愿。
他觉得有些奇怪,但不知怪在哪儿。
崔瑜抬手招跟在软轿旁的部曲靠近些,部曲附耳过来,他轻声问道:“昨晚人定过后可有事儿发生?”
“并无。”部曲答道。
他再摆手,部曲回到恰当的距离,依旧亦步亦趋地跟在软轿旁待命。
不止崔瑜察觉到孟十三的状态有些异常,长安也是早早察觉,连心大的宝珠亦是后知后觉,在软轿到达山脚下,换乘上孟府大车之前也察觉了这一点儿。
孟十三先上车进车厢坐稳,宝珠拉住跟着想上车的长安,悄声问:“小姐怎么了?昨晚我睡着之后还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长安意味深长地看了宝珠一眼,而后啥也没说,沉默地上了车。
徒留宝珠在原地愣了一小会儿,才跟着上了车,进到车厢坐下,她的表情还是茫然的。
孟十三耳力不错,宝珠偷偷问长安的那句话儿,她也听到了,长安什么也没说,她也看到了,此刻宝珠那懵懵的神色,她更是知晓乃因着何故,但她……
什么也说不了。
孟府大车进城之后,崔瑜所乘坐的崔氏大车还是送她送到了孟府大门前,可谓是将李寿的任务完成得毫无指摘。
李寿收到消息的时候,是在晌午时分。
他刚用过午食,于文华殿内批阅着宗帝交给他的一些折子。
“……听起来前面都还正常,后面有些不对劲儿?”李寿问进宫来当面向他上禀的崔瑜。
崔瑜道:“是,就是问不出来。”
“换成孤,孤大抵也问不出来。”李寿觉得崔瑜从他大表妹嘴里问不出来关键的信息,实属正常不过,毕竟他也不太行,“孟影的墓可有发现?”
“孟影的尸首不见了。”崔瑜回道,“我近不了前,据孟大小姐和马老所言,发现之初也并未发现坟丘有被挖过的痕迹,但在孟大小姐亲手挖开坟包,打开棺椁之后,却看到棺椁之内只剩下一具男尸的白骨。”
“可知何时不见的?”李寿问道。
“不知。”崔瑜问过孟十三和马疾同样的问题,两人亦尚无法确定具体时间。
“殿下,季大公子差白浊回来禀报,皇后娘娘硬闯了御书房!”常青疾步进殿上禀。
崔瑜一听是涉及到国母之事,他自动请离:“殿下,已无事儿,我便先出宫了。”
“好。”李寿颔首。
崔瑜刚踏出文华殿,便隐隐约约听到李寿在问常青关于陆皇后硬闯御书房的时间与细节,他的余光瞥过殿门外站守在两边的小内侍,大步走下石阶。
连此小内侍,亦俱乃太子殿下的人。
这是他今日进宫,得到的一个最有效的信息。
连文华殿都能布下自己的人,他效忠的这位东宫,果真是越来越强大,越来越不容小视了。
纵然陆皇后再不甘再悲痛,亦改变不了李珩已亡的事实,更憾动不了东宫储君的地位。
而这一切结果,不管对谁来说是好果还是苦果,终归究其根源,一半靠的是太子殿下的实力,一半靠的是当今陛下的帝心所向。
宗帝属意太子殿下为大魏未来天子,此是大魏子民俱知的事实,二皇子再不服输也得以命认栽。
崔氏大车等候在离宫门有一段距离的御街一侧,湖峭远远看到崔瑜步行出宫,他便跳下车驾,往宫门的方向走,迎接他家七爷。
近前他就禀报:“七爷交代之事皆已办妥,聂首领已经带人着手,将孟影的身世转个方向查,顺着百年之外的时间线,往再前一些的世族豪门查。”
崔瑜点头:“有消息,不管何时何地,都要第一时间禀我。”
“诺。”湖峭侍候崔瑜上车。
他亲自驾的大车,待崔瑜在车厢坐好,他便将大车稳稳起行,直接回雀仙楼。
行至半道,湖峭想起来他来接崔瑜之前,湖岩交代他一定要记得说的事情:“七爷,二爷来信了。”
“何事儿?”崔瑜问。
“老样子,还是想让您回清河相看成婚。”湖峭每回转达崔玎此崔氏族长给自家主子的家书,说实在的,他都传腻味了。
族长就不会换个说词来劝,便是诱拐七爷回去,也总比总这样直白的好。
如此直白的催婚,七爷会乖乖回去相看才怪。
每回七爷听到二爷来这样的信,皆是形同耳旁风。
崔瑜坐在车厢里,听到兄长还是一如既往地来信催他相看成婚,他纯当没听到,安安静静的,没了下文。
赶车的湖峭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孟十三回到孟府,换了一身舒服些的常衫,她就坐在明晓堂外的院中芭蕉旁石凳上,一手支在石桌桌面,托着下巴半发着呆。
赏春煮茶煮一半要去处理院务,端来两碟子新鲜出炉的糕点的金银放下托盘,便接过手煮茶。
宝珠也在小红炉旁,帮着扇着火。
长安有话儿要单独问水蛇,于是趁着孟十三发呆的空隙,她走到水缸旁冲沉在水里的水蛇比手势。
草鱼盯着她的手势,盯着上着就跳起来,溅同缸外许多水。
长安抿唇,冷冷地盯着作乱的草鱼。
草鱼害怕,迅速沉到缸底,把闭着眼睛的水蛇往水上推。
水蛇被草鱼推着,推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一双绿豆眼,慢悠悠地浮到水面。
长安还是同一个手势——出来!
水蛇定定地瞧着缸外的长安,坚瞳转了转,又瞟向坐在院中的孟十三,如若是前辈来唤它,它定然是第一时间就出缸的。
但若换个人或换个妖,它就有些不太愿意了。
它好歹也是旷广河一霸,虽然这么长时间也没能帮黄靖把那不知名状的旧物件给找着,但这并不妨碍它在旷广河的地位。
以及,不妨碍它在前辈心里的地位!
也就是说,长安的话儿,它是可以不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