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着极像，她虽然能看得出来残字的字体，与魏国的字体有些地方有着小小的异处，但也没往庸国的字体想。
她的内心深处，一直不觉得孟十四是魏国人。
“是很像。”马疾似是在回忆什么，答了这一句，便陷入了沉默。
孟十三没有让马疾自个儿沉默太久，她指着墓碑上残缺的字体：“你可知晓这上面看不清的字是什么字？”
马疾摇头：“看不清，但……”
说看不清乃是实言，至于转折的但则是他不知他该不该讲。
于是他又沉默了下来。
“按理说，这是你家小姐的墓碑，上面的刻字就算非是你所刻，那也是你让人往上面刻的。”孟十四是马疾的主子，孟十三觉得以马疾忠心侍主的品性，马疾不可以不知晓。
换言之，这些模糊不甭的字，即便马疾看不出来是什么字，那么这上面大概刻了什么，马疾应也是知晓的。
马疾没有立即否认孟十三的话语，而是继续沉默了一会儿，方慢慢如实说道：“恰如大小姐所言，这是我家小姐的墓碑，小姐落葬之时，我也是在的。”
“你在？”孟十三抓住马疾此番话语之中教她感觉突兀的字眼。
“大小姐果然敏锐。”马疾就知道他的话中话，定能教孟十三听出来端倪，“当时我在，除却我之外，还有小姐的家里人，墓碑是小姐家里人请人刻的，刻的什么字，亦是小姐家里人决定的。虽然当时我也在，可我不过是一个奴仆，当时我的面貌也还年轻，于小姐家人跟前，既说不上什么话儿，亦无资格参与小姐落葬诸多事宜。便是此墓碑，也是在过后，我悄悄回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可有记得？”孟十三了解了孟十四当年落葬的大致情形，随着问出她想知道的部分。
马疾点头：“大概内容记得。”
“记得就好办了。”孟十三兴奋地站起身，“现在，我问，你答。”
说完，她没有立刻问，而是等着马疾的首肯。
“好。”马疾思量了三息，便又点了头。
“墓碑上面的字，可有提及棺椁内那具男尸的身份？”孟十三问出第一个问题。
马疾答：“有。”
“叫什么？”孟十三追问。
马疾答：“……李世泽。”
孟十三没听过此名讳：“谁？”
马疾答：“始帝。”
“始……”孟十三原还想继续问始帝是谁，岂料刚说一个字，她脑海里便浮现出原主原来就知晓的关于始帝的信息，“……帝？”
她满脸的不可置信，马疾给予肯定的确定：“如大小姐所想，便是大魏开国皇帝，始帝李世泽。”
孟十三慢慢侧了个身，慢慢又转了回来，正面对着马疾，欲言又止了几息，脸转到左手边，她目视着残破老旧的墓碑，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脑海里原主原有的信息告诉她，大魏始帝李世泽的开国时间，距今是一百四十年，也就是说孟十四至少有一百四十岁。
她问马疾：“孟影小姐活了多少岁？你家小姐是凡人？”
“我遇到小姐时候，小姐说，她刚过三百岁的生辰，刚化形成功，终于能以人形游走于此尘世间。”马疾直接用年纪回答了孟十三关于孟十四是不是凡人的这个问题。
孟十三本就是妖，接受还有其他妖，几乎跟喝茶一样简单，故而她并不纠结于孟十四竟和她一样是妖，而是直接问重点：“她的本体是……”
“蛐蟮。”马疾回道。
孟十三怔忡住了：“蛐蟮？”
“大小姐应当不陌生，毕竟大小姐院中倒座房前的那片黑红土地里，也养了一条蛐蟮。”马疾加深解释。
孟十三点了点头，转动脚尖背过身去，待到转回身来，她对着马疾又点了点头：“我知道……蛐蟮。”
就是她不知道孟十四竟然和她还是一家！
在听到孟影的小字孟十四与她的名讳如此相似之时，她就怀疑事情太过巧合，而眼下的情形，却已然非是巧合二字便能说得通了。
“那你家小姐遇到始帝的时候，是多大年纪了？”孟十三接着问。
马疾想了想：“那会儿我陪在小姐身边已有五十七载，小姐有三百五十七岁了。不知不觉，小姐今年都有五百整龄了。”
孟十三也想了想，在心里算了算：“如此说来，孟影小姐是在始帝开国前后遇到的？”
马疾面色沉痛：“是，始帝元年的前一年遇到的，后来小姐死在三百六十岁的那一年。”
“中间只隔了三年……”孟十三接着算，“始帝开国一百四十年，孟影小姐过了两年便亡故，那算起来，你家小姐今年确有五百岁了。”
她问：“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何能让你家小姐明明是已有三百多年道行的妖，还能这般早地归于尘土？落葬之后，又因何能保持尸身的鲜活？”
“风花雪月，思怨纠缠，到底是小姐偏信了始帝，终为此付出了性命的代价。”马疾未细述，只说了个大概缘由。
“为爱？”孟十三皱起眉头，“人妖不能结合，你家小姐应当明白才对。”
“明白是一回事儿，做到又是另一回事儿。”马疾曾劝过孟十四，可惜他家小姐并未听进心里去，“一朝入歧途，连悔过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你家小姐说的？”孟十三问道。
“小姐临终之前的肺腑之言。”确是孟十四于死前对马疾说的。
“她爱始帝，却因始帝之故而走向死亡，她后悔了？”孟十三不赞成人妖相恋，便是因着人妖相恋到最后的结果，无一不是悔之晚矣。
既是结果都一样，那便不必开始。
马疾如今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依旧为主子感到不值：“小姐后悔了，可这世间并无后悔药。”
“那孟影小姐乃是因何而亡？”孟十三下意识觉得，应不是降妖师或猎妖师之故。
马疾顿了顿，末了终是道：“小姐为始帝产下一女，产后虚弱，又因违背人妖伦常，以致妖力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