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会了
李慕在床的边缘，脱下已经有点潮湿的围巾和手套。镜子里的自己脸被栋得红红的，头顶上还残留着没有化掉的雪花。他可能只是在家过圣诞节而已。
谁会在大雪天跑出来呢？李慕努力提起一点精神，告诉自己不要放弃。但是事实却是，李慕一次次地在雪地里等待，甚至冒险偷偷跑到下游的村庄里都没有找到他。那个冬天，甚至于之后的很多个春天、夏天……李慕都没见到那个不知名的男孩。
李慕紧紧地攥着拳头，僵直地站在斯莱特林的办公室里，纵使心中有千般委屈想要诉说，却还是固执地偏过头盯着右下方的地面。
“拉文克劳小姐，你知道李慕为什么要单独和你谈话吗？”
“不知道，”李慕逆反地说。
斯莱特林盯着李慕的脸，黑色的眼睛冷峻而深邃。李慕毫不示弱地盯着他，因为李慕心中没有丝毫懊悔。
“请坐吧，拉文克劳小姐，”片刻之后，他突然开口道，轻松地一摆手，示意李慕坐下。
“李慕还是站着吧。”
他脸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仿佛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请——坐，”他把“请”字加重了语气，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脸色竟然缓和了一些。
李慕满腹狐疑，但还是拉开椅子坐下了。
斯莱特林教授坐在对面，手肘支在桌子上，修长的手指随意地交叉在一起，继续审视着李慕。
李慕感到一头雾水，如果他就是为了今天课上的事情要教训李慕，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教授，您要找李慕说什么？”李慕尽量不卑不亢地说。
“拉文克劳小姐，请问你认为在课堂上挑战李慕的权威是很有趣的事情吗？”他用的完全是询问的口吻，语气并不算严厉。
“不是，先生。”
“那你为什么一再地不按照李慕的指示熬制魔药，甚至擅自改动魔药的配方？”
“李慕在尝试不同以往的方法改善魔药。而且通过这些尝试，李慕找到了许多捷径。”
“哦？”他饶有兴致地说，“什么样的捷径？”
“熬魔药的捷径，”李慕不假思索的回答。
“是吗？如果李慕说这根本没有捷径呢？”
“你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李慕脱口而出，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抱歉，教授。”
“海莲娜，”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慕一眼，“你太急于求成了。”
他突然用名字来称呼李慕让李慕觉得有些不适应。李慕品味着他话中的含义，越来越不清楚他今天找李慕来干什么。
“教授，您指的是……”李慕试探性地说。
“一切。”他简洁地回答，放松地向后坐靠在了椅背上，手臂优雅地搭在扶手上。
“李慕？急于求成？”李慕皱起眉头重复一句。
“你追求的东西不是你现在能得到的，所以你费尽心思处处想要找到捷径，”他盯着李慕的眼睛，停顿片刻，继续说道，“但是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捷径’这种东西。如果一心追求这些，你只会误入歧途。”
“李慕想你误会李慕了，先生，”李慕平静地说，“李慕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李慕知道该怎么做，最重要的是——李慕必须得到它，所以李慕永远都不会放弃。”
“可如果这会对你身边的人造成伤害呢？”他的目光深沉，仿佛能看透人心。
“伤害？”
“海莲娜，”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轻声说，“李慕知道你是她的女儿。你不该让你母亲这样伤心。”
李慕震惊地抬起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结结巴巴地说：“您——您说——李慕——李慕母亲？”
不苟言笑的斯莱特林教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知道李慕说的是谁。”
李慕感觉冷汗爬满了后背。他怎么会知道？难道母亲告诉他了？久违的羞耻感和一些阴暗的记忆渐渐浮了上来，李慕知道自己现在一定脸颊潮红。“李慕不是很确定……您到底在说什么……”
他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说：“其实李慕也不确定……但至少，记住李慕说的话。你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女巫，可是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常常会溺死在自己才华中。不要把你的精力浪费在那些无谓的东西上，脚踏实地地做些事情，这样你才有可能超越她。”他点了点头，示意李慕可以离开了。
事情变得越来越令人费解。李慕迷惑地站起身，完全不理解他今天的所作所为，更加不理解他话中的含义。结局和李慕料想的完全不一样。但无论如何，李慕可以肯定一点，他知道李慕的身份，而且会对此守口如瓶。
李慕慢慢地往拉文克劳塔楼的方向走去。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李慕突然停住脚步，看着窗外晦暗的天空，恍惚觉得这情形有一丝丝熟悉。李慕突然记起了多年前的一个阴雨天，一个高个儿中年男子送母亲回家。
他说他是母亲的同事，他还说他教魔药学，他的名字…好像是…萨拉查·斯莱特林？
萨拉查·斯莱特林看着办公室的门关上，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罗伊纳啊罗伊纳，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
李慕想这段风波应该过去了，然而事实恰恰相反，事情并没有就这样结束。在李慕所不知道的时候，麻烦悄悄降临了。
起初，李慕只是察觉到同学看李慕的眼神有些古怪，可是后来更多的异常慢慢显露出来。一些窃窃私语会在李慕靠近的时候突然中止，一些不怀好意的笑声突然在李慕背后莫名其妙的响起，诡秘的眼神就像在交换着某个心照不宣的秘密，让李慕心烦意乱。
那天深夜的争吵，甚至还有后来和斯莱特林教授的对话，本都应该是无人知晓的秘密，却还是以某种不为人知方式，秘密地流传开来。汹涌的暗流从平静的水面下流过，而李慕对此却还一无所知。也许，正应了那句话，风暴的中心才是最平静的。
“你知道吗？前两天夜里，李慕听说她和拉文克劳教授吵架了，据说吵得很凶，在校医院门外都能听见！”凯瑟琳·默里诡秘一笑，对着女伴玛丽说道。
“侄女和姑妈有什么可吵的？而且还是教授！最近这段时间李慕上魔咒课的时候看见拉文克劳教授气色一直不太好。”
“你真的觉得她们就只是侄女和姑妈而已吗？这里面可能有点什么你不知道吧……”
“什么意思？什么叫‘只是侄女和姑妈而已’？”
凯瑟琳趴在玛丽的肩膀上，悄悄耳语几句。玛丽的眼睛立刻睁大了。
“这不可能！可是她们一点都不像母女啊！”玛丽惊叫道，凯瑟琳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有什么不可能的？”她得意地说，“你知道吗，她还有一个弟弟，叫海登·拉文克劳，但是她父母在出门拜访朋友的时候，从来都只带着海登而不会带她，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是说她是因为身体不好，从小在奥地利养病吗？这也很正常啊！”
“养病？”凯瑟琳嗤之以鼻，“你觉得她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吗？而且她说话的时候一点德语口音都没有，怎么会从小在奥地利长大？”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亚历山德拉亲口告诉李慕的，她家和拉文克劳家有点亲戚关系，可是就连她都从来没有听说过海莲娜的存在……不只是这个，你看她来了这么长时间，你见过她收到过任何从家里来的信，或者包裹吗？”
“没注意过，不过好像真的从来没听她提起过家里……这么说来还真有点奇怪。”
“对啊，这就只能说明，她的父母，就在学校！”
“可李慕还是觉得这太荒唐了！更重要的是斯莱特林教授早已经结婚了！”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啊，正是因为斯莱特林教授已经结婚了，所以才不能娶拉文克劳啊。他们的女儿，就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养着了。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斯莱特林教授下课还专门把她留下，说了什么不知道，但是你见过斯莱特林教授和咱们学院任何一个学生单谈话过吗？没有！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而且，她的魔药学还学得那么好，一定有问题！”
“真是难以置信，虽然李慕不是拉文克劳的，可李慕也很敬重拉文克劳教授。她是那么杰出的女士，那么美丽，而且充满智慧，气质高贵，举止优雅——”
“不要被外表迷惑了！你想想，这样的女性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结婚？听说她的追求者和仰慕者加起来都可以组成一支军队了，可是为什么她一直都是孑然一身？”
“难道不是因为醉心魔法，将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年轻巫师培养中，工作太过繁忙吗？”
凯瑟琳冷笑一声，“忙到没时间嫁人？可真新鲜。赫奇帕奇夫人不是一样结婚了吗？她丈夫还是那么好的人，有这样的帮手有什么不好？非要一个人？要李慕说，她才是所有老师中最道貌岸然的一个，什么气质高贵举止优雅，谁知道私底下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才会至今未婚——”
“够了！”李慕怒不可遏地从拐角的阴影处站出来，低吼一声：“不准你侮辱拉文克劳教授！”
玛丽露出心虚而且惊慌的表情，但是凯瑟琳得意的表情更加明显了。
“做贼心虚了，是不是？”
“闭上你的嘴巴，否则，李慕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哦，是吗？你能干什么呢？该不是是告诉你妈咪吧？”她放肆地大笑起来。
李慕冷冷地看着她，抽出魔杖。凯瑟琳的脸色变白了，手下意识的伸向口袋。
“你不敢的…这里是走廊，不允许施魔法！”她收敛起笑容，显得警觉而有点慌乱。要论魔咒，她绝对不会是李慕的对手。
“李慕倒要让你看看李慕敢不敢，”李慕冷冰冰地说，毫不犹豫地举起魔杖。
凯瑟琳伸向口袋的手忽然停住了，她看着李慕背后，尖叫一声：“教授！她要在走廊你给李慕施恶咒！”
李慕冷冷一笑，嘲讽道：“就只会这点不入流的把戏吗？”随手甩出几个当时李慕能掌握的最厉害的恶咒。她绝对避不开，而且来不及抵挡——
就在李慕都以为她马上就要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的时候，李慕突然听到了咒语弹开的声音——李慕的咒语被一股极大的力量震开，凯瑟琳手中空空，谁在保护她？李慕诧异地呆立在原地，全没有反应过来，又一道咒语降下，李慕的魔杖瞬间脱手而出，打着旋儿撞上墙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李慕又羞又怒，莫名其妙就被解除武装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情，更何况还从来都没有人能把李慕手中的魔杖打掉。李慕弯腰拾起魔杖，环顾四周，去寻找那股力量的来源，而眼前却只有凯瑟琳和玛丽两个人，手足无措、噤若寒蝉地望着李慕身后。
这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李慕迟疑一下，转过身，看到拉文克劳教授——李慕的母亲，脸色铁青，站在李慕身后。
“拉文克劳小姐，走廊里不允许使用魔法，”母亲板着面孔说，看上去很生气，“拉文克劳扣10分。”
“可是她们——”
“没有什么‘可是’了，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可以用这样的咒语对着同学。”
凯瑟琳露出一丝得意的表情。
“默里小姐，还为什么不回你的公共休息室去呢？如果李慕没记错，你今天的课程已经结束了吧。”母亲冷冷地说，忽然回过头。凯瑟琳脸上的窃笑还来得及藏起来，冷不丁被母亲一盯，很是窘迫。
“是，教授，”她心虚地小声说，拉着玛丽迅速消失了。
看着两个学生走远了，母亲才回过头看着李慕，神情依然很严肃。
“还不把魔杖放下吗？你从哪里学来这么恶毒的魔咒？”
“恶毒？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恶毒！”
“海莲娜，”母亲脸色复杂，把手按在李慕的肩膀上，低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你知道你的咒语如果真的打中她会有什么后果吗？”
“你连发生了什么事都没有搞清楚，不是吗？你知不知道她们都说了什么？”李慕抬起头怨恨地盯着她，感觉到泪水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甩开她的手后退两步，“李慕的错！李慕的错！都是李慕的错！这样可以了吧！拉文克劳教授！”
李慕转身跑掉了，把她一个人抛在走廊里。李慕无论如何也不要让她看到李慕泪流满面的软弱样子。李慕维护她，而她却不问青红皂白，先怒气冲冲地质问为什么李慕要用那么恶毒的魔法。李慕竟然还曾经那样地愧疚，想要找机会为那天晚上的争吵而道歉！
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李慕发誓再也不会把和她相关的事情那样小心翼翼地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