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走开
海登是拉文克劳这一代第一个孩子，也是目前唯一的一个——叔叔们时不时地好心地提醒李慕这一点，但是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忽视李慕的存在。所以每年海登过生日都理所应当地收到无数包装精美的礼物，而李慕一无所有。尽管李慕的生日和他的在同一天。
和以往不同，李慕没有一声不吭地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而是满心欢喜地躲在楼梯的拐角处看着李慕的表弟在客厅拆他的生日礼物。李慕心中有一个热乎乎的秘密支持着李慕，今年会不一样的，李慕这样告诉自己。
一切都源于去年母亲给李慕的那个承诺——至少李慕认为那是个承诺。
去年这个时候，李慕八岁。每年这个时候，李慕看到表弟在客厅中拆礼物，都觉得既羡慕又迷惑：为什么每年同一个时间人们都送给他这么多礼物？李慕把李慕的困惑告诉母亲。
“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母亲回答，没有抬头，眼睛直接移向下一行文字。
“什么是生日？”
“就是他出生的日子，五年前的今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
“那李慕的生日是哪天？”这句话一瞬间就脱口而出了，李慕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母亲有点惊讶地问，终于从羊皮纸上抬起目光。
“李慕……李慕只是想知道，”李慕笨拙地掩饰着，但是毫无疑问，她看出了李慕的沮丧。
她放下手中的羽毛笔，似乎思考了一秒钟，说，“和你表弟一样，7月19日。”
李慕有点失望地“哦”了一声，李慕的生日已经过去了，而且就在昨天。不过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失望的，因为本来就没有人会给李慕过生日。
“对不起，李慕最近一段时间太忙了，竟然忘记了你的生日，”她抱歉地说，同时慈爱地摸了摸李慕的头，“下次吧，你的九岁生日李慕帮你庆祝，这是李慕的小海莲娜来到世界上的日子。”
李慕心花怒放，在心底牢牢地记住了这个日期，一天一天地盼着下一年的7月19日到来。因为那一天李慕那繁忙的母亲也许会抽出一天来陪李慕度过，也许会和表弟一样收到属于自己的礼物！
李慕躲在楼梯的拐角处，一直到看着他拆完了全部的礼物，满载而归。仍然没有任何母亲会提前回来的迹象。李慕闷闷不乐地回到房间，心中闪过一丝的失落，她不可能忘记的，她答应过李慕！李慕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李慕不甘心地再次走出房间查看，然后李慕在客厅的茶几上，看到了一份孤零零的礼物。
李慕难以置信地跑下楼梯，拿起礼物盒，然后看到了上面附着的一张卡片——“给亲爱的 h.R.”。
那绝对是母亲的笔迹，她写R的时候总是很特别！她记得李慕的生日，尽管只有这一份，却足以让李慕高兴得忘乎所以。
你无法理解李慕收到第一份生日礼物时候的快乐，那是李慕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礼物！李慕兴高采烈地跑回自己的房间，李慕不像表弟那样喜欢在客厅炫耀自己的礼物，此刻李慕不想和任何人分享，这是一份只属于李慕一个人的惊喜。
盒子里面是一只毛茸茸的玩具熊，它能根据你发出的指令做出各式各样的动作。即使李慕完全不知道这些简单的动作背后需要多么复杂的魔法才能完成。
李慕也意识到李慕的母亲在这份礼物上花费了多少心血。翻滚、爬行、鞠躬——李慕趴在床上和李慕的熊玩得非常开心，以至于完全没有听到楼下传来的哭闹声。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玩具熊掉到了李慕胸前。
“啊哈，看来真的在这里，”雷克斯叔叔站在门前说，好像刚刚抓到人赃并获的小偷一样。
“什、什么？”
“这个！”海登满脸泪痕地冲进李慕的房间，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包装纸扔在李慕的面前，大喊：“这是罗伊纳姑妈送李慕的礼物！你为什么要偷李慕的礼物！”
李慕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李慕的表弟就走到李慕面前抓住李慕的玩具熊要把它抢走。而李慕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李慕猛地往回一拉，海登就摔倒在地。他虽然是个男孩，但是比李慕小很多，力气还比不上李慕。
海登放声大哭，喊起了“爸爸。”
雷克斯叔叔看到儿子摔倒在地，脸色顿时变了。他拉起了海登，捡起了那张包装纸，然后转过头怒气冲冲地对着李慕说。
“看来你妈妈太忙了对你疏于管教！今天李慕要替你父亲好好管教一下这个无礼的孩子！”
李慕恐惧极了，紧紧地抱着李慕的熊不肯松手。然后被推搡着离开了自己的房间，进入了外祖父的书房。
“她，偷拿了海登的生日礼物，当场被抓住还是不肯认错，而且还把弟弟推到在地上，”雷克斯叔叔恶狠狠地宣布着李慕的‘罪状’。
“李慕没有！这是李慕妈妈给李慕买的生日礼物！”李慕向后退去，手里仍旧紧紧抱着玩具熊。
“胡说，你是从桌子上拿走的！那是罗伊纳姑妈买给李慕的！李慕刚刚从房间里拿出来，还、还没来得及拆开包装——一转、一转身就找不到了，是你拿了！”
满脸泪痕的表弟又抽噎起来。
“你的生日？今天？李慕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三叔哈瑞斯讥诮地插了一句。
“就是李慕的生日！李慕的生日和李慕表弟的一样！”李慕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你看，包装纸上还有李慕的名字！”
“你的名字？你真会撒谎！”雷克斯叔叔生气地说，拿起那张‘证据’指着上面的卡片，“你指是‘h.R.’吗？那是海登·拉文克劳，不是你！”
“真的是李慕妈妈给李慕的……”李慕呜咽着说，求助地看向四周，而他们都只是幸灾乐祸地看着李慕，就像看着一个咎由自取的罪犯受到惩罚。
“今天学校在开会，她连晚饭都不回来吃，怎么会给你礼物？海登的礼物是她用李慕的猫头鹰送来的，怎么可能是她给你的？”雷克斯叔叔冷冷地说。
“海莲娜，放下。”一直沉默的外祖父突然开口，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李慕看着他的脸，觉得前所未有的害怕。
“不，那是李慕的，李慕妈妈买给李慕的——”
李慕惊恐地喊道，然后“啪——”一记耳光扇在李慕的脸上，火辣辣地疼出了眼泪，李慕唯一的礼物掉在地上。
“小孩不可以撒谎，”祖父说，满面怒容，打李慕的右手还在微微颤抖，“如果你想要礼物，你可以告诉大人，但是不可以偷拿别人的东西！”
委屈和耻辱的泪水倾泻而下，李慕凄厉地哭喊着，既无助又绝望，“李慕没有说谎，李慕真的没有说谎……”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李慕，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他？
祖父再次举起了手，这时候李慕最小的叔叔挺身拦住了他，“爸爸，不要——”
李慕趁着这个时间扭头跑了出去，哭着跑出了书房，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趴在床上委屈地放声大哭，然后休息一会儿，再哭。
就这样反反复复，直到精疲力尽再也流不出眼泪。李慕仰面躺在床上，房间里渐渐变暗，肚子变得很饿，但是李慕一点也不想走出房门。李慕不想见到他们之中的任何人。
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李慕？为什么他们都轻而易举地相信了他？母亲在哪里？她为什么不出来证明李慕的清白？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认定李慕不会有生日礼物？为什么每个人都那么讨厌李慕？
李慕闭上眼睛不想再想这些，然而泪水却再一次渗出了眼睑。李慕又困又饿，哭着哭着睡着了。
深夜的时候，李慕母亲终于忙完了学校的事物，回到了家里。
“爸爸，你怎么还没有休息？”罗伊纳惊讶地看着外祖父坐在客厅里。
“李慕在等你，李慕要跟你说一件事情，”外祖父脸色铁青地说，“李慕知道你既要在学校工作又要一个人教育孩子难免有疏漏的地方，但是有些基本的东西还是必须教给她的。”
“发生了什么事？”罗伊纳皱起眉，“海莲娜怎么了？”
“今天她偷拿了海登的生日礼物，被认出之后还是不肯承认，还撒谎说是你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这么小的孩子却偷弟弟的东西，撒谎，不肯认错——”
“等等，她说，是李慕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罗伊纳一瞬间露出惊慌的神色。
“对啊，真是荒唐透顶！”外祖父摇着头说。
“她没有撒谎。这是个误会，”罗伊纳焦虑不安地说，“李慕告诉她的，今天确实是她的生日，可是李慕忘记了。”
“什么？”外祖父抬起头，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是的，李慕原本答应了她给她礼物，但是李慕完全忘记了，”罗伊纳懊恼地摇着头，“李慕最好向她解释一下。”
外祖父看着女儿走上楼，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他做了什么？
“海莲娜，”外祖父说，声音有点生硬不自然，仍然竭力保持自己的威严，“李慕为李慕昨天做的事道歉，李慕错怪你了。李慕更不应该打你。”
李慕冷冷地盯着他，紧紧攥着拳头，没有说一句话。
“海莲娜？”母亲小声提醒李慕。李慕仍旧高昂着头一言不发。
“对不起。”祖父沉声说，一生之中从不肯认错的老人第一次低下了骄傲的头，神情疲惫，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李慕盯着他，内心却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情，也绝不打算原谅他。李慕的外祖父那么轻而易举地认定了李慕在撒谎，在李慕生日的那天在家里所有的人面前给李慕一记耳光。李慕把母亲补偿给李慕的玩具熊扔在地上，转身跑出了大厅。
背后是一个因愧疚而惊慌失措的老人，不安地反复问自己的女儿，“她……她没事吧，罗伊纳，去看看她，快，快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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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躺在密林中的草丛里，闭上眼睛听着树叶沙沙。李慕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他，他就那样轻易地相信了李慕的表弟，然后毫不留情地打了李慕一记耳光。还有李慕的母亲，从来都不肯为李慕说话，也从来不把李慕的事情放在心上。
她记得李慕表弟的生日却忘记了李慕的。也许在他们眼中，李慕本来就是这样微不足道。一个没有父亲、寄人篱下的小女孩，爱撒谎，偷东西，品性恶劣，无理取闹，没有教养……如果李慕有父亲该多好？
那样李慕就可以住在自己家里，即使那个家没有拉文克劳大宅这样气派高雅，可是那也是属于李慕自己的家。李慕可以在摔倒在地的时候呼唤父亲的名字，而不是任由别人推搡着带到楼下。眼泪不知不觉再一次漫出眼眶。
“你是谁？为什么一个人躺在这里？”一个好奇的声音传入李慕的耳朵。李慕睁开眼睛，看到一个胖胖的男孩，手里拿着一束金色的野花。
李慕坐起来惊慌失措地擦去泪水，然而红肿的眼眶还是暴露了李慕刚刚哭过的事实。
“走开！”李慕呵斥道，李慕心情不好的时候从来都不喜欢别人打扰，“这是李慕的地方！”
“你真的好奇怪，”男孩撇了撇嘴说，跳到李慕旁边径自坐下，“这儿为什么是你的地方？李慕几乎每天都来这里，什么时候这块地方变成你的了？”
“反正就是李慕的！”李慕固执地说，倒真是有几分无理取闹的味道。
“好吧好吧，”他投降般地说道，“你在哭，为什么？”
“与你无关，”李慕冷淡地说，把头扭到一边，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他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是谁家的孩子？为什么李慕从来都没见过你？”
李慕是谁？一瞬间李慕有点惊慌。李慕从来都没有见过外人，而且母亲也一再叮嘱李慕不要到下游村庄里去，更不要和那里的人说话。麻瓜们总是畏惧和痛恨魔法，暴露身份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
“你是住在下游村子里的吗？”李慕戒备地问
“是啊，难道你也是？可是村子里的每一个人李慕都认识，而且附近也没有别的村庄了……除非……”
“除非什么？”李慕紧张起来。
“除非是那‘古怪的拉文克劳’。”
李慕皱起眉头。‘古怪的拉文克劳’？麻瓜就是这样称呼李慕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