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绫压低声线。
“你可知皇上在东宫太子时，太子妃难产殒命，生下一子也没保住吗？”
和凝点头如捣蒜，“听闻过。”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意外，后来太子继位，朝局不稳，西戎又与大梁开战，根本没空搭理后宫。
那后宫之内可是斗得天翻地覆，为首的便有从太子侧妃升为黎妃的江青梧，她爹是两朝太师，在朝堂上也是只手遮天的存在。”
她听得津津有味，把刘绫面前的冷蟾儿羹也拿过来吃了。
“那时要是路上见了她，没得来由就得挨鞭子。若是知道谁昨日侍寝，谁怀了龙嗣，那更不得了，推入水中、赐白绫、进暴室数不胜数。
后来皇上欲把控朝局，将太师党羽连根拔起，恰巧云嫔入宫，发现黎妃与当年太子妃殒命有关，这才扳倒她。”
那真是宫斗好手，怪不得云嫔那日见到她，眼睛都不带抬一下。
“这样啊，皇上可是好手段。”
捧杀。
“你不知那黎妃拉入冷宫的惨状与她刚入宫时的盛宠，真是恍若隔世，后来听说惠嫔去看过她，回来大病一场。”
那皇上对她这个出身卑微的女子，或许也是看在她以皇家名义看病救人，在天下人面前作秀，为他搭建的美名吧。
不，应该是她毫无背景，只能牢牢依附于他，受他掌控。
刘绫见她吃了那么多，夺了她的勺子，还剩半碗羹汤。
“大梁女子以瘦为美，你少吃点。”
和凝一副苦涩的样子，“绫姐姐~”
刘绫不给，“那云依依因你而禁足，马上要出来了，你可得小心。”
依依是云嫔的闺名，反正现在只有二人，刘绫也大胆起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刘绫一副看你还年轻的表情。
“云依依父亲乃是当朝宰相，为铲除太师党羽立了不少功。
就算是云嫔之错，皇上不过也就禁足罢了，不会将她怎么样。可是和凝你不同，你父母双亡，哪来的什么依靠？”
刘绫看向她屋内胡乱摆在地上的锦盒，都是得知她升为月嫔，各宫和大臣们送的各类礼品。
这些人是看中她的地位而来，这地位却不稳固，因为君心不可测，怎能长久。
“姐姐忘了，我是个女医者，是皇上自己要纳入宫中。皇上看重的或许正是我毫无根基，不会受着朝堂政局控制。”
刘绫沉思片刻，“你出宫看诊不是长久之计。”
自然不是长久之计。
二人对看一眼，想到自己的处境都叹了口气。
“我父亲乃三品观文殿学士，应着文采斐然，算是得三分恩泽。
我入宫纯属进来充个数罢了，但这一生都要耗在宫中。”
这狗皇帝为稳固朝堂，花了不少心思呢。
刘绫见她还无动于衷，拍拍桌子。
“我说，和凝你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上肆意妄为了，可不是每一次皇上都能救你的。”
和凝拿右手支着脑袋，看着刘绫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觉得可爱。
要是把她惹急，大不了下毒，把整个后宫团灭不就得了，费什么劲。
她是真的做得出来。
“绫姐姐的担心和忠告，和凝心领，不过和凝生性如此，怕是不会改变。”
那狗皇帝还蛮喜欢她傲娇样的不是？
刘绫无奈摇头，“顽固不化。”
“绫姐姐昨夜为我求情，不也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我倒是没什么，皇上不来我这儿，她们不见得会对我怎么样。
你现在正蒙圣宠，人家看你可跟那商纣妲己似的，非把你灭了不可。”
有那么严重？
狗皇帝不过就宿在她宫中两晚上而已，况且还纯属睡觉。
“要是你怀上龙嗣，皇上才不会让你出宫看诊，到时候你便知这水深火热了。”
说到这，和凝眼皮一跳，狗皇帝说今晚还要来长乐宫，得想个办法蒙混过关。
她抓住刘绫的手，扯开话题。
“那惠嫔没脑子，心眼又坏，怎么做到在宫中屹立不倒的？”
刘绫噗呲一笑。
“你到外面可别这么说，古冰妍的父亲乃是正二品枢密使古博沅。
他和宰相云温交好，所以云嫔入宫与她并未起什么正面冲突。只要二人没怀孕，也没升分位，自当相安无事。”
这微妙的平衡。
“绫姐姐，有一个人，我甚是好奇。”
“谁？”
“梅妃。”
想起昨夜见到的那紫衣玉冠，不染纤尘之态，放在西戎、柔然、北燕、大梁四国中都是绝色。
刘绫颦眉，“她本是会稽山附近妙音庵的住持。”
“什么？”
之前只觉得梅妃清冷寡淡，原来她真是佛家弟子。
“皇上刚登基那年秋狩，在会稽山遇雨，躲进妙音庵，只因皇上多看了她两眼，旁边的侍从、宫人回来告知太后，太后就下一道懿旨让她还俗进了宫。”
和凝感叹，“真是个可怜人。”
“谁说不是呢，她入宫后，皇上每次见她都乘兴而去，败兴而归。久而久之后宫妃嫔也就知晓她无俗世所求，没事绝不会招惹她。”
这次皇帝挑选的十五个秀女中比较出众的共有四位，分别是擅长抚琴作诗的裴修媛，能歌善舞的赵才人，刚遭贬谪的孙常在，再加上她这个搅局者。
狗皇帝是知道自己能力的，若是再多，可就招架不住了。
即使就这么几个人，再加上宫中的老人，争斗也异常激烈。
因为谁都看得到那空置已久的未央宫、皇后之位。
刘绫和她对弈两局便起身要走，和凝望着她。
“何事这么着急？”
“张昭容托我给她腹中的孩子做两双虎头鞋，还没起样。”
“为何要给她做，她没手吗？”
和凝怀疑刘绫私底下常被其他宫的妃嫔使唤，刘绫眼神躲闪。
“我本就闲来无事，女红对我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便接下了。其实张昭容在家是个庶出，不得宠，来宫中也只是这段时间怀了龙嗣才好起来的。”
和凝翻个白眼，那张昭容可没你说得那么可怜。
“既然这样，和凝不多留姐姐。”
“非烟，把那盒何首乌拿来给昭媛。”
刘绫拒绝，“这怎么好，不用了。”
“拿着，我这里多得是，何首乌最适合体虚的人进补，有养肝护发之功效。绫姐姐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向我说，和凝从来都是知恩图报之人。”
刘绫不知她合适看出自己体虚，应着点头，让自己的宫女拿了何首乌离开长乐宫。
回到瑶华宫的路上，遇上刚从太后永寿宫方向走来的李修容和惠嫔，正在说着寿宴之事。
二人抬眼与刘昭媛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