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不该……”
胡老大利落地跪下，两条腿不怎么听使唤，他用手摆正，努力向老太太证明自己的决心。
老太太往前走了几步，来到胡老大跟前。胡老大哆嗦得更厉害了，将自尊抛诸脑后，一心想着向老太太求饶。
“娘，是他们逼我的，是他们逼我的。我不想，我真的不想。”
胡老大以为自己是坚毅的，哪怕被老太太打断双腿，他也不曾动摇。可当擀面杖出现，那些褪去的记忆逐渐清晰，这些日子受到的训练毫无用处，他一门心思求老太太原谅。
“哐当。”是擀面杖落地的声音，胡老大更紧张了。
他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老太太听得耳烦。
“说吧，你背后的人是谁？”折腾了这么多，老太太想知道的也不过是这件事罢了。
胡老大哪敢隐瞒？和倒豆子似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这帮人假装山贼隐藏在丛林之中，其实一直盯着张家母子。刚开始，他们还不确定张家人的身份，这才有了胡老大的盯梢试探。随着王统领的到来，张家人的身份揭露，他们便想着暗中刺杀。
但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紧接着张家人就消失了。
直到老太太被封为“粮昌候”，张家人消息才传出。他们认定老太太是张家人的帮手，整个胡家谁也逃不掉，都得殒命。
胡老大之前没有说谎，他们的确想用胡老大做饵。都知道老太太有一身怪力气，让胡老大出其不意刺杀或许能够成功。
但胡老大没说的是，他根本不得老太太喜爱，用他做饵，不过徒劳。
胡老大也不敢实话实说，他很清楚自己能够得那帮人看重，就是因为他胡家长子的身份。
一旦被他们发现，他的作用其实没有想象中大，他随时都会丧命。
为了保命，胡老大才想提前行动。若是刺杀成功，他或许能用老太太的命保下胡家人；若是刺杀不成，也能为胡家人警醒。
“娘，我真的没想杀你，都是他们逼我的。我，我也不想害大家……”
胡老大泪流满面，仿佛只要眼泪流得多，就能表明他的心意。
直到现在，他还不老实！
不过话说回来，若他老实，就不是胡老大了。
“带我去见他们。”老太太想要顺藤摸瓜抓住背后之人。
胡老大却开始迟疑，老太太见此又提上了擀面杖。
“我带你去见他们，我带你去见他们！”
胡老大唯恐老太太要对他行家法，放声大叫。
善施将胡老大扛上马车，等他们到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
如老太太所料，对方根本没拿胡老大当一伙人，等他失踪，人家也转移了阵地。
老太太心有成算，胡老大却和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他会将老太太带来，除了想要避免一顿毒打外，其实也存了别样心思。那伙人厉害得不行，他想借着他们的光，将老太太就地正法。可结果，他很失望。
更糟糕的是，他不告而别，那伙人会不会以为他偷跑出去是为了回胡家告密？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这并非出自他的本意。
焦头烂额的胡老大再次回到了胡家，这次没人搭理他。柴房的容身之处有一点点稻草铺就，四周暗无天日，胡老大痛苦无比。
“吱嘎。”柴房门被人打开，胡老大本能抱住自己。他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手腕处还僵在那里，一动就疼得要命。这时候没有嘘寒问暖，有的只会是落井下石。
胡老大撇过头，想看看是谁来了。万万没想到，却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宝珠？”
胡老大一愣过后是狂喜。
作为胡家大哥，他对唯一的妹妹着实上心。从小到大，他没有亏待过宝珠。她这个时候过来，是来救他的吗？
胡老大心头涌上希望，不顾手腕的疼努力去够胡宝珠。
如果他再清醒一点就会发现，昔日从来打扮体面的胡宝珠，而今脸上抹着不正常的红，脑后的头发乱糟糟，眼神透着清澈的愚蠢。
“宝珠，你是来救大哥的吗？”胡老大顿时有了力气，只要能离开胡家，天高任鸟飞，他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胡老大眼珠一转，如今的胡宝珠是张家妇，那伙人一心想拿捏张家，胡宝珠不就是他现成的投名状？
私自离开的确有罪，可若他戴罪立功，是不是又能受到庇护了？
胡老大心思转得飞快，他决定忽悠胡宝珠一起离开。只要他好了，胡宝珠也会好。
“大哥？”胡宝珠懵懵懂懂，她的记忆丢失了许多，回到胡家后虽然被人照顾，但心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对，大哥。”胡老大伸长了身体，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这时候他稍有疑虑，感觉胡宝珠哪里好像……怪怪的？
“嘿嘿，大哥。”胡宝珠露出痴傻的笑容，这回胡老大总算意识到问题。
“宝珠，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一根擀面杖从胡宝珠背后出现，原来她一直将擀面杖藏在背后。
胡老大：“……”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的本能已经快速后退。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胡宝珠拿着擀面杖就冲向了他，一棍子结结实实打在他刚才落脚的草垛上。
“胡宝珠，你在干什么！”
胡老大怒了，他能被老太太吓到，怎么会被胡宝珠吓到？
更何况，他还想带着胡宝珠当投名状的。
胡老大试图反抗，但接下来的一棍子正好打在他受伤的手腕处，新伤旧痛一起袭来，胡老大好悬没有晕过去。
“胡宝珠，你疯了！”
胡老大怒斥，伸出那只完好的手试图去夺胡宝珠手里的擀面杖。
胡宝珠疯归疯，也有着男女之间天然的力气悬殊，但人家没有受伤啊。
胡老大站都站不起来，胡宝珠强势而来，就像个巨人似的不可撼动。再加上胡老大只有一只手完好，根本不是胡宝珠的对手。
刚开始他还能反抗一二，随着胡宝珠越打越顺手，他根本反抗不了，只能万念俱灰躺在那里，任由棍棒落下。
柴房的声音终于引发了关注，当老太太看到半死不活的胡老大，再看看一旁和没事人一样的胡宝珠，暗道一句：天道好轮回，谁能绕过谁？
上辈子胡老大将胡宝珠卖给赵府，让胡宝珠过得生不如死。
这辈子胡宝珠发疯，将胡老大打得半死不活。
都是命，都是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