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
原本饱满圆润的豆荚扁了下去。
负责记录和观察这一株植物的研究人员们在第二天时便发现了这个异常。
他们疑惑地将豆荚从茎上摘下，打开，见到了里面已经萎缩下去的原植株颗粒，以及那颗由菌丝变成的长条形小“毛豆”。
豆类植物的种子形状发生了变异，这种情况在末日后并不罕见，别说是长条形的，就连类似人类手掌形状的研究员们也见多了。
问题就在于，昨天还饱满着的豆荚，是怎么在一夜之间空瘪下去的？
怀着疑惑的心情，研究人员们将这两个样本送去了检验室做详细检查。
dNA比对的结果出来很快就出来了，这两个样本的基因测序完全一致，和摘取它们的毛豆植株也一致。
但奇怪的是，在那颗扁扁的豆子中，没有检测到任何植物蛋白的存在，而另一颗却富含蛋白质。
这种奇怪的差异性，再次加深了研究员们心中的疑惑，叫来了身为副所长的许学林。
“奇了怪了，从检测结果来看，这颗扁毛豆里也不缺少合成蛋白质的基因，但就是检测不到任何蛋白质存在的痕迹。”
“再加上它一夜之间发生的异变，就好像…好像它体内原本应该存在的那些蛋白质，在某个时刻被谁夺走了一样！”
许学林的这个猜测一出，所有人都惊住了。
“许教授，你这个想法是不是有些过于发散了？有谁会从一颗毛豆里掠夺蛋白质呢？而且还是在这种悄无声息的情况下？”
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个结果。
虽然在末日之后，动植物们的基因和形态在辐射下产生了变异，和之前所记载的已经截然不同，但这种变异也是符合常理的，有科学依据的。
许学林的这个猜想，无异于是在告诉其他人：现在，此时此刻，这个世界上出现了一种能够凭空从其他生物那里掠夺能量的“超自然”生物！
如果这个结论成立，那么他们至今为止所研习的那些科学理论，都将被瞬间推翻！
其实对于刚才那个猜想，许学林自己也不相信。
但不知为何，在脑海中浮现出“超自然生物”这个词时，他联想到了那颗蘑菇。
一颗浑身上下到处都充满了谜团，等着他去解开的蘑菇。
“可能是我多想了吧，再次检查一下这两颗毛豆的其他特性，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我现在去监控室看一看，也许还能有一些发现。”
没有将“凶手”怀疑到一颗毛豆身上，下达完这样的指令，许学林便离开了这间实验室，来到了研究所的中央监控台。
给自己泡了杯咖啡，他将昨天那个实验室的监控录像全部调了出来，一帧一帧地仔细观察。
要逐帧将一整天的监控录像都比对完毕，这个任务无遗是艰巨的。
面对着空无一人，只有一个个玻璃缸静静矗立的实验室，许学林睁大了眼睛，不敢放过其中的任何一丝细节。
长久地维持着一个姿势，让他的身体都有些发僵，端坐在电脑前仿佛被凝固成了一座蜡像。
但他不知道，自己此时并非是孤独的。
在他的衣领上，此时正粘附着一根和衣料纤维别无二致的白色菌丝。
电脑屏幕所散发的莹莹蓝光之下，菌丝的身体随着“宿主”的呼吸上下起伏，却没有做出向里面钻的动作，而是就这么立在了衣领上。
当人类的双眼注视着过去的监控录像时，它也在“注视”着面前所发生的一切。
但它无法“理解”。
大约三个小时之后，监控画面依旧，除了右上角显示的数字以外，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仿若一阵微风吹过，菌丝将身体从衣服上抽离，轻飘飘地飞走了。
一路晃晃悠悠地飘回了本体所在的实验室中，它将身体牢牢贴合在了伞盖上，就这么融了回去。
在这一刻，信息似乎产生了对接。
蘑菇洁白光滑的伞盖，以一种微不可见的幅度微微晃动了一下。
之后的几小时里，它都没有再产生菌丝和孢子，也没有再继续任何动作，就这么静静地躺在玻璃缸中。
它此刻的表现，或许是因为知道人类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动作，所以有所收敛。
又或许…是在进行着某种“思考”！
似乎是得出了答案，大约十分钟后，一场肉眼捕捉不到的异变在蘑菇体内发生了。
光滑肥厚的伞盖之下，一条条纤细如毛的菌丝交错重叠在一起。
它们分裂，它们生长，它们连接！
如果有人能够在此刻剖开这颗蘑菇的伞盖，便会震惊地发现，它体内的这些菌丝，竟然在这一刻搭建成了类似人类大脑当中神经网络般的结构！
细微的生物电在这片神经网络中穿行。
“滋…滋…”一下一下，带动着所有菌丝颤动。
仿佛星球诞生时，星云粒子互相吸引发生坍缩所产生的悸动，蘑菇的菌盖轻轻颤动了起来。
就在某一个瞬间，这片神经网络被联通了！
漂浮在研究室空气中的孢子。
钻进玻璃缸中，依附在那些研究物上的孢子。
覆盖着薄薄湿沙，静静躺在培养皿当中的孢子。
从颈间的皮肤钻入，随着血液一起在人类血管内汩汩流动的孢子。
甚至于残留在地表，重新生长出了菌丝的孢子，以及这颗硕大的蘑菇本体，此时此刻，全都汇聚成了一个意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