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当年事（二合一）
屋内灯火摇曳，照得田老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沟壑纵横的老脸也显得阴沉了几分。
陈皑也是有几分意外的愣了愣神，没想到这才第一晚，这位刚拜的师父就要给自己讲多年前的故事了。
是因为自己先讲了以前的故事么？
也好，既然如此，倒也不妨听一听，既然已经拜了师，自然应该行弟子该行之事，尽弟子该尽之义务，当年的龙虎山不好对伤害师父的人出手，一则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二则龙虎山也不能站在所有门派的对立面上。
但如果实力够强，秋后算一下总账，也没人拦得住。
陈皑做人很简单，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谁对他和他身边的人不好，那他就找谁好好的算一算账。
“弟子的确是对此事有些好奇，只是，不知道师父您是否方便将此事告知弟子。”
陈皑一脸正色的看着田老问道。
“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对别人嘛，我也没什么必要告诉他们，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光辉事迹，但你身为我唯一的弟子，自然是有资格，也有必要知道的。”
田老见陈皑已是正襟危坐，洗耳恭听的样子，心中微微点头，开口解释了一下，解除了陈皑的疑惑。
“如此，那弟子便洗耳恭听了！”
陈皑闻言点点头，全神贯注的看着田老说道。
“不急，你先搬个椅子坐下。”
田老说着伸手指向屋内的一把木椅。
“好。”
陈皑闻言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提起椅子，转身回来，将椅子放在田老的床榻边。
但他并没有急着坐下，而是顺手将屋内的木桌连着暖瓶和茶杯一起搬了过来。
这个过程中，桌子上的茶杯和暖瓶竟然是纹丝不动。
而后他倒好茶水，这才放心的坐了下来。
“师父要讲故事，想必难免口渴，弟子提前准备好，也免得待会儿打断师父的思路了。”
陈皑讪然一笑，开口解释道。
“呵呵，小皑有心了。”
田老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个柔和的笑容，让先前摇曳的烛火映衬出的阴郁之色都散去了不少。
“让我想想应该从哪说起呢？嗯，你之前进入公司也多段时间了，可曾听说过八奇技？”
田老自语着说了一句后，话锋一转地问道。
陈皑闻言心中一动，脸上却浮现出思索之色。
“八奇技？唔，有点熟悉，我好像在廖叔的电脑里看到过相关的东西，对了，以前在药仙会的时候，听说有位长老就是因为八奇技死的，好像是零三年的时候。”
片刻后，陈皑似乎终于是将脑子里的信息都回忆了起来，若有所思地说道。
“嗯，那伱可知道八奇技是怎么出现的吗？”
田老闻言微微颔首，接着问道。
“这个，弟子确实不太清楚，廖叔那边的资料我没来得及都看完就被他发现了，后来就没机会看这种类型的记录了。”
陈皑面露尴尬之色，讪笑着说道。
“嗯？你的意思是，你偷偷看了哪都通大区负责人的电脑，还查阅了一些本不该看到的信息？”
田老闻言本就很大的双眼瞪得溜圆到了饱满的程度，吃惊地看着陈皑说道。
“呃，是啊，廖叔也没说什么，就是后来不让我一个人进他办公室了而已。”
陈皑闻言无所谓的耸耸肩，眼睛里流露出孩子一般的清澈的天真。
“真是个小滑头，也罢，那我就从八奇技讲起吧。”
田老见状陈皑逗得有些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旋即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开口说道：“八奇技啊，那是，一九四四年的事情了。”
田老的脸上闪过一丝追忆之色。
“当年咱们国家什么情况，相信公司的人肯定是教过你的，按理说像是咱们这样的异人，要么就去抵抗侵略者，保家卫国，要么就是隐遁起来，躲避战火，毕竟子弹可不长眼睛，异人再厉害，也终归是肉体凡胎。
但实际情况是，在那年咱们的异人界出现了一场惨烈的屠杀，这场屠杀席卷了异人界里众多势力，我龙虎山，也同样被裹挟在其中。
若是以前发生这种大规模的摩擦事件，像咱们正一天师府以及全真派那边都会联手出面从中调停的，但是面对那一次的事件，即便是咱们天师府，也不好出面调停，因为咱们天师府，也有门人卷入其中！
而那个人，正是我和之维师兄的师弟，当年山上唯一一个有机会和之维师兄争夺天师之位的人，张怀义！”
田老眼中闪过追忆之色，满脸怀念的说道。
“唔，按照师父您这么说，弟子斗胆猜测，这位怀义师叔，和师父您提到的八奇技有关系？或者说师父您的这一身修为被废，是和那位怀义师叔有关系？”
听到这，陈皑有些恍然的猜测道。
“嗯，不错，你倒是机灵，的确如此！”
田老闻言有些讶异的看了陈皑一眼，点点头，旋即又开始继续讲。
“知道全性么？”
紧接着，他又开口问道。
“全性？听廖叔说过，是异人界最大的邪派，存在了上千年之久，像是咱们龙虎山这样的大派，都有着严格的戒律，但是全性派不同，他们信奉的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当然，这是说好听一点的，说不好听点，那帮家伙的行为准则就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是一群没法恐吓约束以及收买的疯子。”
陈皑闻言点点头，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全性的信息都说了出来。
“嗯，不错，正是如此，不过其实这其实是后人的曲解，全性祖师爷杨朱的理念是全性保真，轻物贵己，所谓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那是一种放下了整个世界，超然物外的境界，和现在的无法无天的全性妖人却是截然不同。”
田老点点头，旋即又对着陈皑说道。
“这样吗？看起来这算是有心人的断章取义啊，如此全性，也怪不得落得今天这个境地。”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原始的理念一出，如今的全性妖人的行为也就自然显得十分拉胯了。
如今的全性，有一种追求自由，觉得自由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放浪形骸，纵情纵欲的味道。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走向巅峰的，这也是为什么千年来全性一直没能壮大到横扫异人界。
全性之所以存在，不过是各门各派之间的默契罢了，他们需要一个可以随时背黑锅，泼脏水，来维护各门派平衡的一个共同的敌人存在，显然全性被动的扮演了这样的角色。
不过这样一来，所谓的名门正派，其实也就没那么的伟光正了。
“对，的确是被断章取义了，而当年的事情之所以咱们龙虎山没有办法去从中调停，就是因为那场骚乱是由当年全性的掌门无根生带头发起的。”
田老点点头，又道。
“全性掌门无根生？这名字可不太吉利。”
陈皑闻言眨眨眼睛，吐槽了一句。
“呃，哈哈，确实，的确很不吉利。”
田老闻言哑然失笑道。
“当年的这件事情因为发生在甲申年，所以被称为甲申之乱，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是亲历者，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当这件事情爆发开来的时候，已经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了。
就我所知道的是，你怀义师叔当年和全性的妖人拜了把子，而且不仅仅是你怀义师叔，当时还有其他的名门正派的优秀弟子也和全性的妖人一起结义了，一共三十六人被称为三十六贼。
当年他们三十六人结义的消息非常的隐秘，但不知为何却是走漏了消息。
你也知道全性的风评并不好，各门各派知道自己门下的优秀人才一直与妖人有这么深的勾结，也是十分的头疼。
最终，为了维护自己门派的正面形象，他们希望三十六贼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全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于是他们就联手对三十六贼下达了追杀令，但却没有说为什么要追杀这些人。
也就是因为这样，才发生了那一场席卷的整个异人界的巨大骚乱。”
说到这，田老顿了顿，喉头微微滚动。
陈皑见状连忙端起茶水，递到田老的嘴边，微微倾斜茶杯。
讲故事显然是一个费口舌的活计，田老一次性将满满的一杯茶水饮尽，这才咂咂嘴，抬手示意陈皑可以把茶杯放下了。
“其实当年这事刚败露的时候，咱们龙虎山其实也没表什么态，毕竟你怀义师叔也是咱们龙虎山的高功，不过还是给咱们天师府招惹了不少麻烦。
我们也都不怪他，因为我们知道你怀义师叔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对外我们是能拖就拖。
记得一开始，是当年有些其他门派的掌门，门主，高层来找我们的恩师，也就是你师爷，当时的天师，张静清，在那之后，你师伯，我们那一代的大师兄张之维也被叫去了，这一去就是一整天的没出门，连斋饭都没吃。
我当时还不知道你怀义师叔的事情，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咱们龙虎山突然就多了那么多来访的客人，还有你怀义师叔为什么那么久都不见人影，是不是又去哪游方去了。
当年山上就属我们三人的关系最好，所以我当天晚上就去找你师伯去了了，毕竟山上的人都知道，你师伯的嘴最松，我的嘴最严，于是我就软磨硬泡的从他的嘴里把事情问出来了。
这一问啊，我整个人都懵掉了。
但仔细一想，和全性结拜这种事情，还真是你怀义师叔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你师伯告诉我，那些上山的人们都是想要逼着让你师爷牵这个头，趁着消息还没有扩散开，下令将三十六贼杀光。
可我和你师伯两个当弟子的，还能不知道你师爷他老人家是什么人吗？那可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护犊子！
你师伯虽然嘴巴松，但心里却是明白人，知道你怀义师叔如果不在山上的话，你师爷没有护他性命的立场，所以当晚，我二人就找到了你师爷。
你师爷当时大怒，给你之维师伯好一顿揍，白天刚把事情告诉他，晚上就直接说给我了。
但也没办法，事已至此，我们只好共同商议对策，最终还是你师爷拍板，说只要把你怀义师叔带回咱们龙虎山，那么那些各门各派的任何人，都没办法在咱们龙虎山，伤害咱们龙虎山的门人！
于是，当晚我和你师伯就决定，暗中下山，兵分两路去寻找你怀义师叔的踪迹，但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说到这，田老有些唏嘘的叹了一口气。
陈皑见状连忙又将填好的茶送到田老嘴边，喂其喝下。
一回生，两回熟，这次陈皑都不需要田老有所表示，便将茶杯重新放回在了桌子上。
而喝完水的田老则是脸色一变，将双臂探出了袖口，语气冰冷地说道：
“而我在返回山上的路上却遇到了一帮来历不明的人，他们人多势众，尽管当年我的修为尚可，但依旧还是难以抵挡他们多人的袭击，最终被他们擒下。
他们逼问我怀义的踪迹，可我根本就没有见过怀义，他们不信，他们便在逼问的时候将我的双手双脚全部斩去，还废掉了我的经脉，我的一身修为便在那时毁于一旦。”
说罢，田老苍老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愤恨神情。
“可恶，师父对那些家伙的身份可有猜想？”
陈皑闻言也是怒上心头，“噌”得一下站了起来咬牙切齿的问道。
“呵呵，虽然他们都蒙着面，但我田晋中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他们的手段跟脚，我还是能猜测到几分的，只是如今已经过去了一甲子还多的岁月了，倒也没必要再纠结这些事情。
受伤之后，虽然我拳脚功夫废了，但这反而让我心无旁骛的从静功入手，这些年清静的功夫大有长进，所谓气满不思食，神满不思睡，如今我神完气足，确实也不需要靠睡觉养神了。”
田老闻言自然是明白陈皑想要干什么，但他说这些，却并不是想让陈皑替他报仇，只是让这个唯一的弟子，能通过他这个师父的亲身经历，而从中体悟到一些东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