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转正
虽然经过变声处理，但她还是能从语气听出来，对方是自己的经理，赵成卓。
对方的职务虽然不高，但却掌握着自己能否转正的关键。
半岛的职业规则就是这样。
作为自己的直属上级，他的权利是很大的。
即便当中的一些操作并不合规，但只要没有留下明确的证据，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这种职场的不合规，并不犯法。
甚至，公司对这种不合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这种裙带关系有利于增强公司核心业务人员的归属感。
让他们得到好处的，当然能够增强他们的归属感。
只是其中一部分人的利益会受损罢了。
苏巧儿第一时间点击了录音。
她作为一个会计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对法律的知识其实触类旁通知道一点。
明白留证的重要性。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但电话那头的人并未跟她装，而是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
“苏巧儿，你装什么啊，上司跟你玩玩，也就一天的功夫而已，你竟然还不知趣地拒绝？”
“你觉得努力三个月的目的能够达到吗？”
“你不同意，同意的人多了去。”
赵成卓言语直白，根本不害怕。
他也知道苏巧儿可能开启了录音。
因而他并未表明自身身份，也未曾在通话中谈及关键信息。
他打这个电话，只是为发火来的。
之所以发火，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请苏巧儿吃饭，喝红酒，逛街。
最后竟然被拒绝。
那自己不是白白投资了吗？
更何况，有哪个实习生敢拒绝他的，在他看来，能被他看中都算是幸运的。
显然，他也没打算继续装君子模样。
在赵成卓看来，反正明天之后，苏巧儿就得被开。
之后都不再会有什么交集。
“就你这样，我碰过不少于十个。”
“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苏巧儿听得很恶心，直接吼道：“人渣。”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在这浪费三个月的时间！”
苏巧儿抱怨。
确实是这样，如果早知道在这家分行不能转正，她不会选择在这里实习。
另外，她说这话还是希望从赵成卓嘴里套话。
“想套我话？你开录音了吧？”
“小姑娘，失真的声音是没有作为证据的条件的，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还不如想点务实的，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穿上我送你的那件丝绸旗袍，到福来酒店308来，一个人。”
苏巧儿直接破口大骂，往日的风度没了丝毫：“来你妈！”
至于那件丝绸旗袍。
当时碍于领导面子她确实收下了。
但随后她又将其埋在自己房东下面的花台里，当做花肥了。
因为那衣服根本不是常人穿的。
“我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勇气，你是不是天真的认为，自己所坚持的原则，比前途还要重要？”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把握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客户，就能够忤逆我的安排？”
赵成卓想起了前不久账户被冻结的常心，似乎是想要无情践踏对方，便道：“常心，那个客户常心？”
“你找过他吧，求过他吧？”
“同样是付出，为什么不迎合我呢？”
“更何况，你觉得他有能力改变你的处境吗？像是白马王子拯救公主一样？”
电话中传出颇有节奏的怪笑声。
“常心，他并非是什么富二代，也不是私生子，更没有什么厉害之极的背景，他只是一个码农，前段时间写出了《太阳的后裔》，瞎猫碰上死耗子成为剧本作家而已。”
“他养活自己尚且都还成问题，你凭什么认为他能给你带来帮助？”
“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学生们都开始幻想不可能发生的事了？”
赵成卓捧一踩一。
通过踩低常心来抬高自己。
通过tVN的那笔转账，以及常心的账户信息，结合目前的热点。
城市银行很容易就查出了常心的真实身份。
在得知常心的真实身份后，赵成卓第一时间做的是降低常心账户的价值评级。
城市银行对存款客户的价值评级分为十个大的级别。
分别是普通用户，一星用户，二星用户，三星用户，四星用户，五星用户，黄金用户，铂金用户，钻石用户，黑金用户。
在半岛的银行，几乎所有都按照这个价值等级对客户的账户进行评级。
不同价值评级的用户，持有不同的银行卡。
享受的福利待遇完全不同。
之前对常心的判断是电视台某位大佬的私生子，将其定位为黄金用户。
现在看来完全是高估。
常心的价值评级已经被降为一星用户。
“他不过是有了一笔意外收入，今后会怎么样？”
“如果他够蠢，会站出来帮助你，然后得罪我，导致人财两空。”
“如果他稍微聪明点，会选择旁观，多年后会用账户里的钱购买理财产品，然后因为缺少必要知识，导致血本无归。”
“即便他能压中暴涨的股票，仍旧只是个暴发户而已。”
赵成卓冷冷道：“我给过你机会，你自己不把握。”
“明天你不用来了，你的岗位会有人担任的。”
当晚，苏巧儿哭了整整一个时辰。
她是躲在被窝里哭的。
被窝里的高温使得她的眼泪都是热乎乎的。
她多么想此刻能有个人在身旁，但没有。
她靠不了任何人，甚至还被迫要出卖自己。
她不想沉沦，却要付出自己最喜欢的工作。
虽说工作有下一家，但难保下一家不会遇见相同的事。
而且，被实习公司炒掉，对她今后的职业发展是有巨大影响的。
新东家难免会产生对她能力不好的猜测。
“哼，我偏来，我要看看是哪个女人，出卖了灵魂！”
“我鄙夷这些人！”
第二日。
城市银行。
四位年轻的女士着正装，旁边还有十余位职员见证。
赵成卓宣布了本季度的转正人选。
“我宣布，转正的人是，胡芳华！”
...
常心确实在场。
他也确实出言阻止了赵成卓的话。
但他作为一个外人，所讲的话根本不被重视。
甚至，他说话的声音都没能穿过玻璃隔层，从大堂传到隔音室。
但说来离谱的是，隔音室的门被打开了。
常心受到了邀请，加入正在召开的人事变动会议。
邀请人恰是赵成卓。
“常先生，您真的来了。”
“您能再重复一下刚才的话吗？”赵成卓微笑道。
表面看起来很和蔼，但他连怎样羞辱常心都已经想好了。
赵成卓仍然没有绝灭驯服苏巧儿的想法，他不容忍自己有失败。
将常心踩在脚下，当然有利于他达到目的。
“我希望苏巧儿能够转正，或者至少让在场职员共同投票决定人选。”
常心说出这话时，现场的人都看向他。
大家都不明白，这个突然出现的变数是什么意思。
大家更不明白，赵成卓把明显是刺头的人放进来干嘛。
是想给平静的生活增加一点乐趣吗？
赵成卓哈哈大笑，几乎是捧腹：“我是这家分行的经理，我有权决定下面实习生的去留。”
“哈哈，你想干预实习生的去留，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是谁给你的勇气，热血的动漫，还是天真的半岛肥皂剧？”
常心看向赵成卓，只是淡淡道：“如果要做决定我劝你趁早，再等下去，你就没有做决定的机会了。”
常心来到这自然不是没有准备。
他准时出现在此处，显然是有所把握。
只不过这样的把握，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已。
现场二十脸懵逼。
这话是真霸总。
但从普通人嘴里说出来，就显得很中二。
就比如现在。
苏巧儿内心是很开心的，但又是很尴尬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在学校受到了批评，家长跑到学校来替自己出气一般。
偏偏错在自己，但家长就是无理取闹，得理不饶人。
此刻的局外人常心，就像是自己的家长。
苏巧儿稍微靠近常心，悄悄拉了拉年轻人的袖口，低声道：“谢谢你。”
“我们走吧。”
她放弃了。
被实习公司裁掉，让她彻底放弃掉了这个行业。
大不了以后换个爱好，换个兴趣就行，有什么大不了。
她不想再这里多待一分一秒。
今天早上之所以选择还要来到这个伤心地，只是因为她想看看，究竟是那位女同事出卖了灵魂。
现在她已经看到了，足够了。
但苏巧儿发现自己拉不动。
“常心，你在干什么？你别犯傻啊。”
“如你所说，我是个陌生人，你要理智啊。”
苏巧儿踮起脚尖，轻轻在常心的耳边道。
她知道了常心的实力，明白这个曾奢望过的对象，不可能改变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一个外人，尽管再有实力，怎么可能干预城市银行的实习生去留？
他又不是相关的领导。
更何况，常心还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稍微有点小存款的普通人。
赵成卓看着面前显得亲近的男女，心下别提多愤怒，便道：“小子，干预我行实习转正会议，我要以寻衅滋事罪起诉你。”
“我要让你吃牢饭。”
“看你样子很年轻啊，作为一个前辈我就在这提醒你一点。”
“不要觉得这个世界是围绕你转的，你太过微不足道了。”
赵成卓刚说完这话，裤兜里的手机铃声便响起来。
他对这突然打上门来的电话很不爽，因为他正准备叫保安把常心给控制住。
到时候，利用里面的关系，随便给常心安排点罪名，那不是轻轻松松把常心身上的几千万搞到手？
还能对半分。
看到来电提醒后，赵成卓肃然起敬。
打电话来的是城市银行自尔市总行的行长。
城市银行在自尔市一共有33家分行，一家总行。
赵成卓所管理的分行便是其中之一，任何决策都要听从总行的指挥。
纸面上虽然如此说，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总行对于分行的监管仅仅停留在业绩上，而没有其他监管。
有点类似于天高皇帝远的意思。
只要业绩达标，没人管你。
“您好马行长，请问有什么事吗？”赵成卓微微欠身，接电话时带着笑，问道。
他有动作，示意在场的人安静。
但仅仅片刻过后，他的脸色猛变。
“马行长，您的意思是？”
“马行长，您听我解释...”
“马行长，我这么些年，功劳苦劳都有，这不太合适吧？”
“马行长，因为一个外人，您犯得着？”
“能告诉我原因吗，我想死个明明白白...”
“什么，要常心听电话？”
约莫三十秒后，赵成卓挂掉电话。
他没有把电话交给常心。
他整个人瘫软倒在了地上，双眸的瞳孔肉眼可见地放大，当中是无助以及绝望。
赵成卓懵了！
他整个人身体冰凉，如坠冰窖。
看向周围时，他觉得这个世界像是画家勾勒出来的抽象画。
假的像是童话。
残酷的童话。
就在刚才，总行的马行长亲自打电话过来，三十秒时间，只说了几句话。
让他卷铺盖走人，新的经理将由总部调任。
马行长还亲口声明，实习生转正人选是苏巧儿。
在最后，马行长还让他把电话拿给常心。
简直没把他当个人！
这让赵成卓身心俱颤，像是被夺舍。
他此刻有太多的无法理解。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事会传到马行长的耳朵里？
照理说，日理万机的马行长不可能知道这些消息。
就算常心有把这件事告诉马行长的想法，但也绝对不可能知道马行长的私人电话！
就算常心知道马行长的私人电话，也绝对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请得动马行长帮忙！
然而，结局是，所有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件都发生了。
并且是叠加在一起发生了。
在同一时间发生了。
自己，就因为决定了个实习生转正，被开了？
辛辛苦苦在这家银行经营了十五年，说被开就被开了？
他此刻的内心五味杂陈。
悔恨和愤怒一起翻涌。
看向常心人畜无害的面庞时，他才意识到，这个年轻人蕴含的巨大能量。
大到能让马行长言听计从。
“我不，我不相信，我不信！”他大叫着，手舞足蹈小像是小丑。
但旋即，常心的电话响了起来。
在大家疑惑的表情中，更令人惊掉眼球的事即将发生...
常心的电话响了起来。
现场此刻很安静。
当然，这要得益于银行良好的办公环境。
安静而又整洁。
更何况现在还未到8点，银行大门还未正式打开，没有开始办理业务。
这隔音室内自然就更加安静。
常心的电话铃声瞬间就成为了全场焦点。
“喂。”
常心接到的是马行长的电话。
对方直接道：“常先生，打开你手机的扩音器，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吧。”
嘟的一声后，全场都能够听到常心手机里传出的声音。
似乎意识到手机扩音已经打开，电话中的马行长直接道：“各位安城市分行的职工们，我是总行行长马马恩惠。”
电话中传出的是女声，还带着点稳重的气质。
“你们当中很多人可能没有见过我，不知道我的声音，所以没办法判断我的真假。”
“所以，现在请你们打开银行内部的联网设备，登录临时内部会议，会议号：0817—3011”
“我会以视频形式和你们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