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怀里传来犹如小猫般的轻轻鼾声,绘梨衣再度睡着了,躺在路明非的怀里,像是经历过风浪的帆船最终来到了港湾里。
一切的暴风雨都被阻挡在外,女孩最终得到了救赎。
路明非并没有就此吵醒绘梨衣,虽然女孩将他搂得很紧,更像是害怕他别中途跑掉。
路明非则抱起绘梨衣,将女孩抱回了榻榻米上。
不过,就算是回到了榻榻米上,绘梨衣依然没有松开路明非的脖子,依然紧紧搂着。
路明非似乎也已经习惯了,他将绘梨衣放到榻榻米上的时候,整个人也顺势躺到了一边。
女孩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红润的嘴角掀起一抹上扬的温馨弧度。
……
别墅的小院外,源稚生在这里默默的抽着烟,烟雾缭绕将男人那张冷峻的脸庞笼罩其中。
很快,周围一道身影显现而出,正是樱。
“少主。”
樱走上前来,将手中的平板递给了源稚生。
后者撇了一眼之后,目光微微眯了起来,因为平板上正在开着视频,屏幕上是橘政宗那张平静且充满威严的脸庞。
“稚生,你还想要逃避到什么时候?难道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态度吗?还是说你已经完全不信任我了?”
橘政宗语气感慨的说道。
听起来就像是一个老父亲在吐槽,身后的背景看起来像是在一个巨大的会议室里,周围的墙壁上烙印着繁华的浮世绘。
狰狞的修罗与面色青黑的女鬼交织在一起,而那地狱的火焰犹如红色岩浆,将两者淹没。
能看到无论是修罗还是女鬼都极为痛苦的表情,但再仔细一看,又像是享受着那痛苦。
两者本就是地狱的产物,地狱才是他们的归宿。
源稚生目光深深的看向橘政宗说道:“老爹,你知道我从来都没这么想过,我只是担心绘梨衣罢了。
如果你也想让绘梨衣有一个美好幸福的未来,为什么不让她寻找自己的幸福呢?而非要将她囚禁在冰冷的白色牢笼里。
为什么要让悲剧一直发生,而不是改变悲剧?
在我看来,你心中并没有绘梨衣,或许绘梨衣在你的心中也不外乎就是一种强大的武器。”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源稚生几乎不加以掩饰,他的目光从未有过如此咄咄逼人,尤其还是针对他的老爹橘政宗。
可以说除了绘梨衣以外,橘政宗是源稚生最在乎的人了,若是没有这个老人,就没有源稚生的今天,并非是说源稚生渴望荣华富贵。
很多年以前他的确也渴望拥有这些财富与权利,但是想要跟他分享的人已经不在了,他更在乎的是自身的这份成长。
如果没有橘政宗的教导,可能如今的源稚生已经被恶鬼给吞噬掉了,真到了那一刻并不可怕,因为死亡就是终结。
可源稚生真正害怕的是哪怕死亡这份命运也无法终结,就像是他的弟弟源稚女一样,他们兄弟二人都拥有着龙族血统。
但他的弟弟源稚女的血统却失控了,所以堕落为一只恶鬼,犯下了种种可怕的恶行。
每一样恶行都足以让源稚女下入十八层地狱,而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那份血统。
源稚生不知道他的弟弟源稚女的龙族血统是不是天生就拥有失控的风险因素,还是说没有经过后天的教导?
可最终失控就是失控,从此区分出人与恶鬼的区别,而且一旦血统堕落,根本就没有任何挽回的可能。
然而或许正是因为橘政宗这些年的严厉教导,所以使得源稚生一直恪守本心,一直在努力成长。
尤其是在控制自身龙族血统方面,源稚生觉得若是没有橘政宗,或许他的血统也有可能会发生失控风险。
源稚生一生都在斩鬼,哪怕是面对曾经的弟弟源稚女,对方的堕落也最终会让他彻底将那头恶鬼终结在地下室里,从那以后源稚生的正义就已经背负上了一把厚重的枷锁。
这些年他一直背着这把枷锁行走,他伤痕累累就像是一只象龟在艰难爬行着。
只想要寻找到那最后属于自己的水坑,哪怕是死在里面都无所谓,源稚生只想寻求心灵上的那份平静。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对于橘政宗是充满感激的,一旦他血统失控,那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死亡。
就算是真正没有了自我意识,可同样自己的身体还会执行着那可怕的杀戮,这对于源稚生来说,又怎么可能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自己真正死后却反而变成了一个怪物,这对于一生都在致力于斩鬼的执行局局长而言,岂止是充满讽刺,简直就是一场悲剧。
正是因为他血统稳定,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是一名合格的斩鬼人,就算对橘政宗心有感激,可这也不是他能够放任对方如此伤害绘梨衣的理由。
今天晚上任谁都能够看出来绘梨衣一旦回到曾经那座白色的牢笼里,对于女孩来说就是巨大的伤害。
源稚生不相信身为父亲的橘政宗,看不透这一点。对方绝对能够看透,但对方还是执意要将绘梨衣带到全世界,要让女孩彻底的隔离起来。
在源稚生看来,橘政宗真正想要隔离的不是绘梨衣,而是想要隔离路明非,这更是源稚生内心愤怒的地方。
因为绘梨衣消失的这几天里,橘政宗的眼线必然能够查出来绘梨衣一直跟路明非在一块游玩。
源稚生也没有去掩饰,因为他真正想要看到的是绘梨衣的开心,一个人的开心又怎么可能掩饰得了呢?
这也是最好的证明,也是向老爹橘政宗最好的证明,他想要证明给橘政宗看,路明非绝对能够成为带领绘梨衣走向幸福之路的男孩,而一切也都在有条不紊的发展着。
在整个的游玩过程之中,路明非表现的何止是优秀,简直堪称完美。
哪怕源稚生还没有跟橘政宗联系,或许也能够感受到橘政宗内心的欣慰,自己的女儿孤独了这么多年,而在那些年里脸上绽放的笑容甚至还没有跟路明非在一块一天产生的多。
就算是为了让自己的妹妹得到快乐,源稚生都敢想方设法的留住路明非,而不是将两人给隔离起来。
这让源稚生想到了曾经看过的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舞台话剧,甚至是东方的梁山伯与祝英台。
总之都是描绘那种凄美的爱情,这当然是源稚生不想要看到的。
他身为蛇歧八家的少主,难道连绘梨衣想要拥有的幸福都无法去弥补吗?
在他看来只要绘梨衣想的话,源稚生绝对会极力说服路明非,让两人能够最终走到一块。
但源稚生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橘政宗的态度,所以此刻他直接就对着橘政宗几乎将心里话完全说了出来。
然而在说完之后,橘政宗罕见的沉默了。
直到片刻,他才缓缓的说道:“稚生,也许我们该好好谈谈,我就在源氏重工的会议室里。
如果在我当面说完之后,你还是觉得我的态度不对的话,那么伱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你,是发自内心的不会阻止你。”
源稚生没有说话,而是隔着屏幕看向了橘政宗,两人的目光在这一刻对视。
一分钟之后,漆黑的悍马咆哮起来,撕开黑幕,朝着那漆黑的摩天大楼疾驰而去。
二十分钟之后,源稚生就已然出现在了源氏重工的会议室里,而橘政宗就坐在会议室的长桌尽头,一直在等待着青年的到来。
“老爹,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源稚生一进来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而橘政宗也并没有继续多说什么,他站起身,来到了巨大的玻璃窗前,看向霓虹闪烁的东西,脸色深沉的说道:
“稚生,我知道你在责怪我没有考虑绘梨衣的感受,非要将绘梨衣带到源氏重工的隔离密室。
看起来我更像是一个冰冷的父亲,甚至让你认为我一直将绘梨衣当作武器。”
橘政宗看向源稚生,“首先我想要说的是绘梨衣不是武器,她是我的女儿。
可能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以外,没有任何人比我更在乎她了。
因为我生怕她受到伤害,所以我才会尽可能的去为她着想。
我承认路明非的出现,尤其是在这几天跟绘梨衣在游玩的过程之中,我看到了绘梨衣的笑容不断绽放,女孩的幸福几乎隔着照片我都能够感受到。
我也觉得非常欣慰,甚至认为路明非就是绘梨衣的真命天子,可如果这一切真的是这般美好,那就不是现实了,而是童话。”
源稚生深深的皱起眉头说道:“老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这不是童话,这是发生的事实。
无论是路明非还是绘梨衣,他们在这几天的感情是真挚的,而且爱情也同样在那一刻发生,绝不是童话。”
橘政宗语气深深的说道:“可你有考虑过路明非的身份吗?你知道他的立场吗?但你至少也知道他是昂热的王牌学员吧?
昂热是谁?他可是曾经将整个蛇歧八家几乎摧毁了的野蛮人啊!几十年前,他来到东京的时候,几乎将整个蛇歧八家摧残了一遍。
那个时候谁又能反抗这个男人,最终他跟我们签了契约,将整个东京打造成了所谓的分部。
稚生,你要明白昂热是一个有着强烈野心的男人,他虽然已经一百多岁了,但他的心中燃烧着煤矿,只需要一把火,就能够彻底的引燃,直到最终的爆炸将一切都炸的粉碎。
他的内心只想要复仇,所以就算是将整个世界炸的支离破碎,他都不在乎,这样的人是疯狂的。
而他如今派出自己手底下的王牌,难道你真觉得对方是来搜查关于进化药的线索吗?
或许寻找线索也只是其中一项任务吧,而真正的主要任务说不定就是绘梨衣。
你之所以会觉得我将绘梨衣看作武器,内心深处不也是觉得绘梨衣的血统非常强大吗?
这样的女孩又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这跟武器没有任何区别,真正的区别就在于这份武器掌握在谁的手里。
在先前,我们将绘梨衣一直保护的很好,虽然她会觉得孤独寂寞,甚至是悲伤,但她相对来说是安全的。
只要她不离开源氏重工这间密室,我们整个蛇歧八家的所有人都能够守护她。
但你也看到了在这几天里她一直都在跟路明非一块游玩,她心里只有路明非,而路明非已然成了她的全世界。
这样的结果就是只要路明非去哪里,绘梨衣都会跟随。
换句话说如果路明非前往卡塞尔学院,到那个时候你觉得绘梨衣该何去何从?”
源稚生下意识的说道:“绘梨衣也会跟着去卡塞尔学院的。”
“没错,绘梨衣一定会去的,因为她已经无法离开路明非了,可你有没有想过路明非的出现,是不是太过于巧合了?
为什么这个男孩会出现在高天原里,这很明显跟对方的性格完全不符。
因为我已经安排人员去探查过了,高天原其实就是一家牛郎店,是为了取悦女人而设立的场所,甚至还是整个东京的王牌场所,你觉得像路明非这种杀伐果断的男孩会去考虑那种场合吗?
绝对不可能的,可对方最后还是去了,甚至还伪装成了一名牛郎,这很显然是带着任务去的,而且是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当路明非踏上舞台的时候,绘梨衣也就出现了,这一切未免太过于巧合了,巧合的就像是路明非身为饵料,而绘梨衣就像是那上钩的鱼儿。
如今绘梨衣已经彻底的被路明非这份饵料所深深的吸引,甚至以后都成为了她的食粮,所以她当然离不开路明非了。
但如果绘梨衣最后真的跟路明非前往了卡塞尔学院,以绘梨衣如今的血统,你觉得昂热难道不会觊觎吗?
说不定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阴谋,或许从其他的消息渠道上,昂热得知了绘梨衣的存在,于是就安排了王牌级别的路明非来到了东京。
或许这个男孩主要任务就是想要吸引绘梨衣,甚至有可能在来之前就已经将绘梨衣的所有情况都已经了解的非常清楚了。
如今正好对症下药,所以绘梨衣才会显得对路明非这个男孩如此痴迷,说不定这一切都是这个男孩的伪装。
稚生,我希望你能够清醒一点,不要被路明非所迷惑,这个男孩伪装的太深了。如果再这样下去,不仅仅蛇歧八家会因此而覆灭,甚至连绘梨衣也会发生危险,最终只有昂热站在高处哈哈大笑。
他在嘲讽我们,就像几十年前一样,甚至连路明非也会跟着一块嘲笑我们。”
橘政宗越说越激动,他几乎来到了源稚生的身边,不断的对着源稚生说道,似乎想要说服源稚生。
“够了!”
直到下一刻,源稚生语气冰冷,直接将对方的话语打断,而这份语气里同样裹挟着对橘政宗泼天般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