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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陈圆就迷迷瞪瞪被小丫鬟薅起床。
整洁清净的禅室中，并无寻常山寺里供奉的沉香、檀香气味，反倒是在督主府里闻惯了的清苦草药香。大太监果然骄奢，连寺里提供的熏香都瞧不上，非得带自家贵重香料才行。
陈圆舒服地叹了口气，真是该死的奢侈啊！
她原本极怕这种冷凉草药香味，因为不自觉总将它与大太监身上的松木香联系起来，一来二去，闻到这个香味就意味着大太监在附近。所以，陈圆对冷香极为敏感。
然而最近乱事频发，她几次三番得大太监营救，凑近了闻几回他身上的冷香，又觉得原来并不是太难闻。起码，比崇王身上又甜又腻又富贵的安息香好闻得多。
久而久之，她晚间睡前，都会让小丫鬟丢一小块冷香在熏笼里，也总能得到一夜好眠。
于是乎，早晚的熏香便非此不可了。
她还偷偷问过小橘，这种香在哪里能买到、价格贵不贵？小橘也答不出所以然来，她只好作罢。
没想到大太监也中意这款香气。陈圆很是满意，看来不用自己掏腰包，就能常年闻着薰好香了。
时辰尚早，外面天色刚蒙蒙亮。
平时这时候，陈圆此时一般还在呼呼。此刻她睡眼朦胧，任由小橘在她脑袋上摆弄花样，又给她换衣裳配鞋子，最后将披风罩上。
“听说进山寒凉，知客僧打发小康过来禀报，请夫人多带一件衣裳。”小橘手脚不停。
陈圆半睁着眼：“天还没亮好不好？你这是多积极上班……等下吃完早餐，我们再睡个回笼觉。”
小橘惊奇道：“夫人今日不是要跟督主大人进山吗？”
陈圆茫然，小橘又提醒一句：“督主大人说，辰时正出发。”
辰时？
陈圆更加无语与茫然：“辰时？那不就是六点？”
请问，咱们出门需要那么早吗，山上有什么勾魂女妖，督主大人非得紧赶慢赶去大清早约会？我真是栓q了。
然而，免费饭票走到哪里都要拴着她，她当然也只能无比荣幸地跟着。呸。
一碗豆浆下肚，陈圆终于精神一点了：什么投名状，分明是折磨人。
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昨晚就不该给秦领一巴掌。
下一刻，西面禅堂重檐廊下，走来一群人，为首一人，身后跟着三五寺僧，几个带刀侍卫。
那人个头偏高，肩背极其宽阔，乌发飘扬，迎着一缕晨光，不疾不徐，一路行来。
陈圆口中咬着一块花卷，怔怔地盯着众人簇拥之间的大太监。
那个极熟悉的身影果然是秦领。
天气虽佳，早晨气温却依然清冷冻人。清冽寒气中，他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青色交领短袍，秋白束腿下裳，足蹬半旧鱼鳞短靴，长发虽束成发髻，鬓角带着汗意，有几缕湿热的蒸汽在头顶漂浮，面上倒显出一种寻常少见的轻松之感。
陈圆昨晚是见过他刚刚沐浴后模样的，心里颇为遗憾地想，这家伙倒是一副正气脸，披散头发与束发还都挺耐看的。只可惜大太监脾气阴晴不定，又兼心性残暴，呃，还窝藏了一窝通缉犯在寺院，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所为……
她正在肚中腹诽，秦领在一群人的环簇中一眼就看到坐在斋堂一角对着四个碟子吃早餐的陈圆——这丫头吃得还真香啊。
见陈圆大喇喇地盯着自己看，向来老脸皮厚的秦督主先是一怔，随即眉头一皱，恨恨心道：光天化日之下，紧盯本督看什么看？昨晚让你瞧，你瞧了吗？！
围着秦督主的小康公公最贴心，顺着秦领的目光朝斋堂看去，果然是那个不让督主大人省心的督主夫人。
督主大人蹙眉，小康马上道：“大人，小的已经让小橘早点请夫人起了——夫人这会儿刚梳洗完毕，才吃……”
秦领又瞧了一眼陈圆，这丫头怎么早起就愣愣怔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把眼珠子抠出来，贴在本督身上呢！
这么一想，他突然又不皱眉了，只闲庭信步走到斋堂，又斜睨了陈圆一眼：“本督刚晨练完，梳洗一回，你——”
陈圆水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老娘很困”和“可不可以不去”。
然而，秦督主却是铁石心肠：“你吃快点，再拖拖拉拉，就饿着别吃了。”
“我……哦。”
吃人嘴短，陈圆只好低下头，奋力地跟手中的花卷、碗里的豆浆，还有桌上的豆腐乳小菜作战。
秦督主离开的背影都那么趾高气昂，让她实在不忿，又狠狠地剜了他几眼。
秦领刚抬起脚，只觉背后有一道愤怒的目光瞪自己，等他微微侧脸，却发现陈小圆正专心致志地吃早餐，丝毫没有分心瞧他的意思。
秦督主：“.…..”
管灵山虽是佛门圣山，风景殊异，但却很少游客前来赏游。一来山寺的绝大多数布施都来自王公贵胄、豪门权势，所以一般信众久了便敬而远之，二来便是因为管灵山色虽好，却险峰处处，地势高低起伏，并非游乐赏玩的休闲场所。久而久之，只有跟谭渊寺熟稔的施主家才会提前约好时间，携家带眷前来礼佛。
故此，管灵一脉连带着整个谭渊寺，都比一般香火鼎盛的寺院幽静而神秘。
陈圆骑着一匹小母马，气喘吁吁跟在队伍中，前后左右，挤满了与秦督主并马同行的随扈和路野僧。其中就有那个随处可见的督主牌狗皮膏药，田央。
两名布衫路野僧在前面引路，一个长相敦实的路野僧骑马陪着秦领，田央落后半个马身，手却一直按在刀柄上，警惕地四下巡望。
秦领骑的不是他那匹惯常代步的青花大马，而是寺里提供的矮种红马。
“驾，驾——”陈圆人小腿短，分给她的小母马也矮小，不一会儿便又落后了几步，她连忙夹紧马腹，催马上前，口中哀叹道：“这、这马也太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