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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看向秦领的眼神既专注，又冷情，所有的情绪一闪即逝，快得让陈圆以为自己花了眼。
她下意识低下头，随即又望向秦公公。
秦领正与平西王夫妇告辞，太后令人又赏赐秦公公夫妇，崇王一脸消遣地在一旁看好戏，而最尊贵的皇帝皇后反倒双双安然目送，平淡而冷静。
每个人脸上都看到笑意，可陈圆心底却始终热乎不起来，好像每个人都是被身份提线的木偶，做着自己身份该做的事而已。
唯有刚才皇后那惊鸿一瞥，如同兜头一盆冷水，让她刹那间从浑浑噩噩的梦中清醒过来。
回程的马车是太后让万总管安排的，直送秦督主夫妇到西聆门外。
万常山与秦领有一搭没一搭地商业互吹，听得陈圆昏昏欲睡。
为了不失仪态，她只好强打起精神，仔细观察两个公公并排行走。
别说，货比货得扔，跟万常山行在一起的秦领，挺拔如山间旷野里的白杨树，与常年佝偻腰背的万总管相比，显得格外高大挺拔。
陈圆好奇地望着秦督公的侧影，额角宽阔，眉目深廓，他的眉目间没有万总管那种虚情假意的喜笑，只是宁静和煦地望着前方，偶尔点一下头，又说上两句，就连声音也与万总管的尖细扁平全然不同。他步履虽不算快，却稳稳当当纹丝不乱。
交谈中，秦领偶尔回过头来向陈圆的方向望一眼。那眼神，冷静而明锐，看得陈圆一哆嗦。
秋日云彩微卷而清爽，出门时还是早晨，回来已是晌午。
陈圆抱着胳膊坐在督主府的马车里，下巴放在膝盖上，尽量离秦督主远远的。
秦领依然坐在马车正座上，面前一个小小的茶几，拿起一盏茶，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从出门到现在，滴水未进，陈圆心里乱哄哄的。
她现在相信自己真的嫁了个大太监，大太监。虽然不知道大太监是不是权倾朝野，但可以肯定他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
这么看来，若是直接跑路，大太监肯定有办法全国通缉她。
陈圆感到压力山大。
跑路计划八字还没有一撇，而崇王对自己又充满敌意，陈圆有点着急。书上都是说主角在危机中绝处逢生，但是，她怎么觉得条条大路都被堵死了？
“不必胡思乱想，”通透的声线唤回陈圆的注意力，“今日所见，就当做梦好了。”
陈圆瞪大了眼，不明白大太监为何突然跟自己说话，而且是这种奇奇怪怪的话。
一双凤眼浮现在她眼前。
她咽了口唾沫，下意识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秦领放下茶盏，漫不经心：“没看见什么？”
“皇......娘娘看你了。”陈圆忽然笑了。
咱们都有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嗤——”秦领眼眸中不带一丝笑意，低声道：“过来。”
陈圆似被他低徊的声音蛊惑，轻轻挪了挪：“干嘛？”
一只冰凉的大手突然卡在她脖子上，瞬间勒得她两眼暴突：“唔唔唔——”
他的声音通透中带着彻骨寒意：“你看到的太多了。”
“！！！”这语气，她熟啊！
反派一说这话，就是要杀人灭口了！
陈圆瞪大了眼：我就是八卦一下，可没有到处乱说啊！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呗！有必要动粗吗？
脖颈上的大手越收越紧，窒息的痛苦像千百根银针，使劲扎她的脑仁。
她想扒开他铁箍一般的手指，她不断地挥舞胳膊，想从他指缝中挣扎出一丝空气。
大、大太监怎么这么喜欢掐人的脖子！
然而，她这点反抗在秦督主面前就是蚍蜉撼树，秦领连眼都不眨一下。
眼看陈圆的脸涨得发红发紫，他笑意渐渐扩大，越笑越开心，可目光却愈发阴冷，看眼前女子与死人一般无二。
陈圆眼前一阵阵发黑，在狂乱中，她摸到了头上的发簪，手腕一翻，咬牙向秦领扎去！
这一击也耗尽了她身体里最后一点氧气，一击之下，竟软软瘫倒。
秦领只觉肩头一痛，低头看时，鲜红的血液已渐渐晕染蟒袍，而破损伤处，正是一根珊瑚白玉镶彩金步摇。
眼角翻涌起血色，他一把甩开陈圆，看了一眼金步摇，勉强定住怒气：“自作聪明，江湖大忌！”
陈圆仅剩一丝清明，便是听见外面侍卫轻轻敲马车板壁：“督主？”
而秦领几乎在同时已调整好情绪，冷漠道：“无事。”
侍卫的马蹄声又渐渐远了，陈圆从一阵阵晕眩中勉强缓过来，捂着脖子大声咳喘。
秦督主又从袖中抽出精致华贵的帕巾，仔仔细细擦手：“在督主府，你是做个聋子，还是做个瞎子？”
陈圆又咳又喘，答不上话。
“总比做个死人要好。”秦领声音不高不低，态度冷淡如水，甚至算得上轻柔细语。
陈圆浑身发抖筛糠一般，看着精分大太监。
她知道了，那些书里说的黑莲花病娇蛇精病复配上暴虐大太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
就在她面前坐着。
肩膀上还插着一根金步摇。
秦督主毫无痛觉似的，随手把簪子拔出来，丝毫不顾涌出一股鲜艳血色，只顺手往陈圆头上一插。
陈圆吓得眼睛一闭，等着大太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将簪子插在自己身上某处要害。
谁知那簪子无声无息，没入她的发髻，跟刚才一模一样的位置，对称而精美。
“......”陈圆醒悟，自己不仅打不过大太监，而且见识了他的权势，又知道他的脾气，还触碰了他的底线。
所以，今天出门居然有这么多收获。
擦净手的大太监眉目微蹙，浓长的羽睫投下一片阴影。他不紧不慢又拿起茶盏，呷了一口温茶。
茶凉了，自然不好喝。
他随手放在案几上，眼神投向窗外明亮的天色，似乎在回想什么事。
陈圆猜测，他这副样子应该是暂时不打算杀自己了，顿时也不咳了，蜷缩在马车角落里，盯着大太监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