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爱如泡沫
天蓬心中立刻一动，只觉自己在这孤寂冰冷的天庭之中，遇到了唯一一个能与他感同身受之人。
他当即激动地站起身，想要与那小宫女倾诉衷肠，谁知宫女却红着脸，慌慌张张都走经卷，逃之夭夭。
只留下留在原地的天蓬，正在感受着手指上不小心与宫女触碰的余温，那宫女脸颊绯红的模样，深深烙印在他心底不能自拔。
他开始模仿凡界男子，追求那小宫女。
可是天庭规矩森严，天蓬虽然贵为神仙，也没资格擅闯月宫。
于是，天蓬便偷偷摸摸潜进天河之畔。
他找到了那座隐藏在山林中的木屋，悄悄靠近。
天河浩渺，波光粼粼，银色浪花轻拍岸边，映衬的那小院愈发幽雅。
天蓬躲在暗处，看着木屋里那个熟悉的身影——那正是小宫女，卯二姐。
她捧着一块玉简，默默诵读，是那样安静那样温婉。
这一刻，天蓬终于知道情爱为何物。
后来，他与卯二姐相知相恋，天蓬体会到了千百年来最为幸福的一段时光。
二人的感情随着时间俞减浓厚，天蓬甚至难以忍受每次外出履行职责的空闲，他忍不住苦苦思念，想要日日与卯二姐相守。
他不能忍受只能与卯二姐偷摸私会，仿佛做贼一般，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何过错。
天蓬时常困惑而痛苦，对天蓬而言，情爱是这世上最为美妙的事物，可为何天条要制约自己，让自己无法和喜欢之人长相厮守呢？
天蓬心中的疑问越来越深，越来越沉。
……直到那一天，西王母召开蟠桃大会，喝醉酒后，他实在克制不住心中情愫，站出来向西王母
陈情。
天蓬表达自己的爱意，希望能够迎娶所爱为妻。
可惜天条森严，天蓬的请求遭到驳斥。
西王母震怒！
“混账！你是堂堂天蓬元帅，怎么会做出如此荒谬的举止！”
“天地若有情，则则日月颠倒，四季紊乱！天神若有情，则阴阳不接，天下大乱！你身为天蓬元帅，却玩忽职守，实乃大罪！”
西王母愤怒叱骂，天蓬跪在殿中，浑身颤抖，却鼓起勇气驳斥道：
“……两情相悦，何错之有？我曾见过情比天坚，不死不灭！”
西王母冷笑：“我今日便要让你知道，情爱乃是这世上最易消散之物。”
接着西王母环视众仙道：
“……只要伱那请人胆敢站出来，我便相信你口中情比天坚。”
被西王母目光扫射之人纷纷低头不言，众神皆领略过天条之残酷与威严，生怕被天蓬连累。
眼见无人支持，天蓬心灰意冷，被王母声声斥责吓得酒醒了一半。
出于担心卯二姐被自己连累，他甚至不敢目光乱瞟，就算再如何不服，在西王母强权镇压之下，他也只得含恨咬牙吞下。
然而就在天蓬失魂落魄之际，却见有一道瘦小的身影从人群中站了出来，那是一名在天神中毫不起眼的小宫女。
她匍匐在地上，声音瑟瑟发抖：
“……是……是我。”
见到这一幕，西王母却不怒反笑。
“很好，很好。”
她冷漠地低垂眼眸，华丽大袖如鸟翅挥舞而出，遮天蔽日，瞬间便将天蓬与卯二姐笼罩其中。
“……色相皮肉，结为空象。威名之为，皆是虚妄。你们只道情之所切，只道凡间烟火温情脉脉，却不知其苦深似海……”
“……我便让你们尝一尝，苍生之苦！”
“……所谓情爱，不过始于皮相虚幻，若你失去那一身皮囊，失去身份地位，还有谁会钟情于你？！”
天蓬意识顿时混沌，仿若遭受重击，天昏地暗之见，他眼前一片黑暗。
等他再睁开双眼时，却发现自己竟变成了一只刚刚出生的小猪。
“……姐婿说，他曾渡过一段十分艰难的岁月，索性熬过来了……他知道卯二姐也被王母打落凡尘，急匆匆恢复修为，想去寻找卯二姐……”
后来，天蓬终于找到了卯二姐。
此世的卯二姐，竟是一介流民孤女，她失去了从前对的记忆，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卯二姐依然那样爱读经卷，可因为日子穷困潦倒，整日苦于挣扎求生，十分艰难。
……于是天蓬化作从前的样子，与卯二姐相会，赠予她金银财宝。
他们依然像从前那般，很快相知相爱。
只是令卯二姐十分不安疑虑的是，天蓬总是间隔数日，才能与她相会，并且常常会消失不见。
某天为解相思之苦，便趁着天蓬熟睡之际，将他一只鞋子偷偷藏了起来。
这一次，天蓬依然匆匆忙忙离开了，可卯二姐却发现顺着天蓬离开的地方，竟有许多血迹。
她再将先前藏起来的鞋子拿出来一看，发现那鞋子竟变成了一只又黑又丑的猪蹄壳子！
那一刹，她脑海轰鸣作响。
卯二姐顺着血迹寻了出去，却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发现了一只哼哼乱叫、又黑又丑的大野猪。
那野猪面目狰狞，身上穿着天蓬的衣服，浑身散发出恶臭之气。
此人，自然便是被王母打下凡间，化作猪妖的天蓬。
见卯二姐大惊失措，慌忙逃窜。
那丑恶的野猪却从口中喷出臭气，出声挽留，事已至此，他对卯二姐诉说真相：
“卯娘啊卯娘，我是你的夫婿，你还记得吗？”
看着野猪步步逼近，卯二姐却只是混乱后退。
天蓬忍不住又道：
“就算你忘了在我们在天上的情谊，总记得我们在地上相爱的时光吧？卯娘，我不会害你。”
他本以为卯二姐会像从前那般，坚定地和他继续走下去，接纳现在的他，爱护现在的他。
可回应他的却是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妖怪！妖怪！！！”
“别过来！！！”
卯二姐跌倒在地上，抓起泥土等物，无措地往天蓬身上砸去。
天蓬愣住了。
在这一刻，他心中的种子出现了裂痕。
他想起西王母冷漠的话语。
爱是空象，爱是虚幻。
爱从不是永恒不变。
所有的情爱，都有条件。
从前他是威武不凡的天蓬元帅，是天神，所以卯二姐爱慕他，敬仰他。
如今他是丑陋的猪妖，所以卯二姐害怕他，驱赶他。
情爱……就如同泡沫，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