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门贴异动
“快，快些进屋，外头风大。”
芸娘并未发觉自家相公早已换了个芯子，又或者说，她因为过于关心何玉安，忽略掉个中细节。
蛇被女人一路扯着进了内卧，又被强行塞进被窝。芸娘细心地捏好背角，用手背在它额头摸了摸：
“……怎么还是这样冰？相公，你是不是很冷，我，我去给你叫郎中。”
说着，她便慌慌张张打算取些银两出门去请郎中。谁知刚转身，一双冰冷的手便抓住了她的手腕。
蛇以淡漠眼神注视着女人背影，它发现这个女人表现得很不正常，从看到它开始，便一直做出各种动作，一直说话，从不间断。
她似乎在掩藏自己的心虚。
芸娘微微一愣，她并未回身，而是缓缓垂头，沉默不语，她的心情异常复杂。
那日何玉安跟着仙姑娘娘坐上马车前往何家庄，她看着马车远去，的确松了一大口气。
因为，发生在相公身上的事情实在太过复杂。她理不清，也不想理，只想将自己抽身出来。
可后来，她一人回到家中，又一人孤孤单单在宅院住了半个多月，才蓦然发觉，相公对她是多么重要。
这些年，不论是铺子里的生意，还是家中银钱的打理，都是何玉安在负责。
她只需操持家事，其他一律不用担心。
何玉安离开后，她不得不亲自去操持各类事物，很快感到疲惫不堪。
她以前在哥嫂铺子里帮过忙，受过苦日子，可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早已令她身心不复从前。
于是她常常梦到何玉安，梦到何玉安对她的呵护，梦到何玉安给她捏腿揉肩，梦到何玉安笑着唤她娘子。
直到这时，芸娘才想，纵使相公有万般不是，可他却从未负过她。
想起何玉安从前对自己的百般偏爱，她突然觉得，她可以什么也不在乎。她不必去管那些复杂的、纷扰的、整理不清楚的道理。
她只想回到从前的生活。
这一次，她定会珍惜从前的生活。
随着何玉安出门的时间越来越长，芸娘内心也逐渐变得沉重，她开始担心何玉安出了意外，担心相公再也回不来。
她开始在庭院里痴痴的等，门外有异响时，总忍不住跑过去张望。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月，她越等心越沉，甚至有些茶饭无味，就连铺子里的事情也懒得搭理。
正是因为经历过许多失望，所以在见到何玉安回来时，芸娘才会表现得那样惊喜。
可在这惊喜背后，也有一些不知所措。因为她很清楚，她曾在相公孤苦无依时，选择远离他。
芸娘仍旧记得何玉安离开前看向她的眼神，那双眼睛里，与从前再不相同。
非常冷淡，非常陌生。
她心中有愧疚，所以一路扯着何玉安进了里卧，也不曾正眼直视他。
“不必了。”
蛇看着芸娘的背影，尽量控制尸身，令其口中吐出人言更加人性化。
“……仙姑娘娘说，这是妖邪之气入体的后遗症，药石无用，需要慢慢静养。”
提起这件事，芸娘立刻紧张道：
“对了，相公……何家庄那边……”
蛇令尸身浮现淡淡微笑：
“已经解决，妖邪已除。”
“从此之后，我自会平安无事。”
它这一趟回洛阳城，只因有一事尚未解决。芸娘曾在点香时，祈愿何玉安平安。
若此事未绝，蛇便无法吞食她所燃之香。
何玉安与芸娘点燃的香火，与普通香火不同，有一抹“缘分”参杂其中。
蛇能感觉到，此物对它而言，异常珍贵。
所以，它回到洛阳，想以障眼法令芸娘以为她祈愿已经达成。
“呼……那就好。”
“看来，那些银钱花的还算值当。”
芸娘大大松了口气，心情好转许多，她温柔地将何玉安冰冷手掌放回被窝之下：
“相公，你赶路辛苦，先在房中歇歇。”
“我到市场买只老母鸡，回来顿给伱补一补身体。”
说完，芸娘轻松离去。
蛇注视着芸娘背影，露出疑惑神情。为何，没有反应？
明明它已经告诉芸娘，何玉安平安归来，往后也不会再有危险，它为何还是没有感觉到香火松动？
奇怪。
难道说，芸娘并未彻底放下对它的担忧？
又或者，何玉安的香火松动，是因为它的确除掉了作乱鸦群。而芸娘的香火不曾松动，则是因为何玉安已然身死？
尸身皱眉片刻，又舒展开来。
蛇虽为柳仙，可却对香火之事并非知无遗漏。
不过，想要清楚究竟是何原因，只需花些时间试一试便是。
接下来，蛇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扮演起何玉安来，并慢慢展示出自己身体好转的迹象。
因为这具尸身并不完整，蛇一直竭力避免与芸娘进行亲密行为，或者是在她面前更换衣物。
但它都以很好的借口掩饰过去。
芸娘似乎也在渐渐放下对它身体上的担忧，相信他们已然恢复了正常生活。
可是，蛇依然没能感受到香火松动的迹象。
蛇逐渐变得不耐烦，它开始打算放弃芸娘香火，早日归家为黑风山之行做好准备。
十日后，发生了一件令蛇下定决心放弃芸娘之事。
它怀中的玉牌出现异动，这张玉牌，便是银玉之前交给它的门贴。得之可入黑风山，赴黑风大王法会。
蛇发现，那枚玉牌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一排字，其上书写：
“贞观十四年，芒种。”
贞观十四年，便是明年！黑风法会，将在一年后召开。
看到此文，蛇感到无比激动，同时也对芸娘更加厌烦，它在这个女人身上花了许多精力，可至今一无所获。
是时候离开了。看到玉牌发生变化的那一刻，蛇便在心中做下决定。
黑风山之行，对蛇无比重要，此途必定凶险，它需得回家一趟做足准备才行。
这些时日琐事甚多，先前得来的香火，还有那无形之宝，它都未曾好好消化。
虽然法会距今还有一年时间，但已是十分紧迫，它没有时间再留着洛阳与芸娘耗下去。
当天晚上，蛇趁着芸娘熟睡，操纵尸身起床离开。
它并不打算给芸娘一个交代，它也不需要向一介凡人解释自身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