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矛盾
“咚——”
晚间，吴钩推开门，没有什么神色起伏的目光转过楠织云身上，他将手里的餐盘轻轻推了过去，随后倏地退后远离，跟面前的女孩呈现犄角之势，以表现自己没有敌意。
只是，楠织云若没主动想要交流的意思，他也无从开口。
不管是想要套近乎得到女孩宝贵的琉璃血，还是说听一听她所面临的困境，二者都需要她放下心中的芥蒂。
对于吴钩而言，反正她不出门，也不存在什么被发现的风险，要是跑了，那更对自己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至于急不急之类的，他手头事情多得像小山一样，哪有功夫替她发愁。
那名叫山崎龙一的扶桑青年，下一擂的对手，五天后，对于吴钩来说有可能是场前所未有的硬仗。
在这期间他得好好利用姜沐霖留下的那颗练功用五行丹，以再这个时间内将自己的炁尽可能再往上拉一拉。
之前那半粒的效果消失之后，近日里吴钩的炁电水平上涨又慢了起来。
他正打算开始今晚的养炁，结果门外却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气势汹汹的指节一下一下敲打在木门上边，吓得楠织云一个猛子扎进床底下。
“吴钩啊。”开门以后，面前的人是大姐吴静婷，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人后背发凉，“你看哈，问你个事啊，别紧张。”
“我今天下班的时候，见到勇在外头跟小孩吹嘘，说自己听过厉害的东西，叫什么金瓶梅来着。然后人小孩不信啊，他一急，就说是他哥带自己去看的，哪个茶馆，几月几日几时都讲了，你说这里头，几分真那？”
“好啊，伱还真带勇去听那玩意去了？小孩子嘴巴没轻没重的，他在外头稀里哗啦说上一通，你叫别人怎么看你啊。”
“不是，钩，我知道你现在是有能耐了，年纪也到了。我知道，青春期的男孩子都有哪方面......渴.......啊不是，好奇，嗯对，好奇。咱也不好限制你，但你好奇你自己去看嘛，你拉上勇一起去是干啥啊，他连螺钉都分不清公母的。”
“行行行，我也不多说些什么了啊，你姐来就提醒你一下。这个有些事情自己偷摸干呢，是好奇，带着别人一起，那叫什么——白日宣淫。”
“控制一点啊，还有......不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永远是我弟弟，我不会嫌弃你的。”
吴静婷说完这么一大段话之后倏地转身关门，自觉话语之间斟酌恰当，也起到警示的作用，只是光于影的切割线从吴钩五官扭曲的脸上划过。
就是之前接到楚义棠的信件，或者之后撞上江松第一楼里的那场骚动，都没有叫吴钩感到如此无可奈何过。
他得纠正一下自己的想法，之前想的勾栏法解释楠织云的身份，似乎也不是那么好用。
吴钩窘着个脸转过身，却不想床下的楠织云没有忍住，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我可没有真的傻到带着十二岁的弟弟去听风流戏，他自己悄悄跟过来的......呃，其实我也没什么兴趣，当时正好等人嘛。”
吴钩挠了挠头，或许是面对吴静婷时的惨败让他想着多少得说服一个人。
而对面的楠织云对此间真假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她自幼被限制在几栋楼和一个小庭院的空间里，属于她的世界很小。
从安南国内逃亡夏国的一年半载时间，她见识到的东西比过去十五年都要多。
因此对于吴钩犯下的这种事情，她一来不是很了解，二来也不在意，只是觉得挺有意思罢了。
她一抿嘴角，犹豫了瞬间后开口道：“你的家很开心。”
“呃......还行吧。”
近些天来吴钩都在等着面前的女孩打开心扉，结果今天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起色，他还真有些措手不及。
这句话毕，两人再度回归一段不短的沉默。
吴钩抿着嘴，瞥过那女孩几眼这才又说道：“怎么就赖在我这了，不想回家么？”
楠织云看了他一眼，半响后幽幽地说：“你既然知道我是安南人，那也知道我为什么会被人追吧。”
“多少知道一点。”
“那你觉得我这样的人，哪会有家呢？在别人看来，我身上的只有宝贵的血，要么就是跟现在的你一样想法，是个麻烦。巴不得我赶紧滚远点好，别惹一身腥。”
她琥珀色的眼睛像星星那样闪动，多少年来她一次次地窥见人心，或许涉世未深，但心里懂得东西，远比一般人要多。
“也不怪别人，谁活着不得先考虑自己呢？”她再次看向吴钩，笑容无力得像张薄纸，“我之前很怕你，不过现在看来你确实没有图谋，只觉得我是个麻烦罢了。”
“但即便这样，你也将我留下，还想提供出城的帮助......我的夏国话是被一块奇怪的石头教会的，有时候用词不准。但我想说‘恩重如山，今生难忘’，你是个好人，比我这辈子遇见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好。”
“明天我会走的。”
吴钩给她这几句话说得措手不及，他吸了口气，只觉得心头有股怪异的情绪在翻涌。
那里头混杂了许多，他自己的良心、豪气，以及另一个真正少年的，赤诚且不畏逆天而行的冲动。
莫名的矛盾感回荡在吴钩的胸膛里，像块烧红的烙铁。
想要得到面前女孩的人，最起码也有一到两个拥有植入体科技的强国，以及夏国自己。
他相信那晚江松第一楼之后，市政局这边也得到了一些信息，一旦知道琉璃种的价值，张离的做法跟上一世的弗兰克人不会差到哪去。
还有一个更直接的猜测，一年前安南国的政变中，楠织云得以逃入夏国境内，若是没有本土人士接应的话，能有多少可能性？
他杀一个霍见锋都要费这么大周折，如何能够对抗一国之力？
哪怕拥有了麒麟，实力迅速提升，以现在的他，机关算尽又能对付得了几个搭载了植入体的改造人呢。
从常人到武术家，到炁师再到炁核搭载者......后世这条通向机武神的漫长之路，哪怕最快的人也花了将近三十年，就这还是在整个世界的科技已经向前迈过几个大步的情况下。
吴钩已经在狂奔了。
可惜须臾之间，他也只是个人而已。
只是帮忙逃出城的话倒还好，要是还有别的隐情，他选择帮助楠织云都算不上什么豪赌。
跟找死无异。
他用尽力气，想将牙缝里“去哪？”两个字给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