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觉醒
荣格提着长剑走到案板边，用剑尖架在那男人的脖颈侧面，并稍稍划破了表层的皮肤，沉声说到，
“停止施术，否则就去死。”
男人紧闭的双眼这才猛地睁开，并下意识地就扔掉了手中的尖刀，停止了术式的引导，而案板上原本微微亮起的刻纹也黯淡了下来。
但当他看清了眼前的荣格抬手就能杀掉自己后，竟然面色潮红的闷哼一声然后尿了出来……
看着那血液尿液开始混合并逐渐流入刻纹的案板，荣格的眉头前所未有地用力皱了起来。
他悄悄将剑收回了一段距离，以保证绝对不会再碰到这男人的身体或者案板，然后要求道，
“收拾好你自己，穿好衣服，跟我上楼。”
“你最好给我们一个值得信服的理由，否则我仍不保证你的性命能安然无忧。”
男人满脸惊恐，连连点头从案板上爬了起来。
他先拿起床头柜上一瓶看起来像是治愈效果的药剂一饮而尽，然后在身上那些伤口以惊人速度愈合的同时在地上翻找出了一身衣服穿好。
荣格想了想，还是将剑收了起来，然后掏出手弩瞄准眼前的肥胖男人，说道，
“上楼。”
男人在荣格掏出遇死哭嚎之牙的一瞬间便回头看去，随后更是以惊讶的表情想要问道，
“这把弩……”
但荣格现在却还不想和他废话，至少要赶紧回去确认珍妮斯醒了才能有少许时间用来浪费，于是直接打断他，
“别废话，走。”
男人立马闭上了嘴，然后走在荣格身前向着楼梯前进。
荣格看着他走路的姿态，发现正和梦境中那些红液人一样，左腿看上去不太能受力，所以步伐有着一瘸一拐的感觉。
等上了二楼，男人在荣格弩箭的威胁下先推门进入了三人的客房，而里面原本正在警戒的迪安看到有陌生人进入，差点拔出曲剑就要砍过去了。
好在整个身体都被男人身躯挡住的荣格及时出声提醒是自己带回来的施术者，这才没让男人直接命丧当场。
等二人都走进了客房，荣格却失望地发现珍妮斯仍没有醒来，于是立马用弩指着男人的头问道，
“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停下术式了么，为什么她还在梦里？”
男人突然崩溃般地蹲了下来，抱起头带着哭腔地说道，
“我不知道，我停下了，我现在什么都没做！”
看着精神状况如此不稳定的对方，荣格有些不耐烦地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把手指放到弩的扳机上，将弩更加靠近地贴在男人脑袋周围。
男人用力地抱着头向下压，却因为硕大的肚子阻挡而始终没法压到太低的位置，哭腔更加明显且急促地叫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已经没再做了！”
突然一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脑袋看向了床上的珍妮斯，说道，
“除非……”
“除非是她自己不醒！”
荣格皱起眉毛，正想追问更多的信息，却听到迪安的呼声，
“荣格你快看，珍妮斯的表情。”
于是荣格应声走到珍妮斯床边，和迪安一起仔细观察着仍未醒来的珍妮斯的面庞。
只见在荣格和迪安刚醒来时还在全身颤抖神色痛苦的珍妮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不再颤抖，并且表情也缓和了下来。
看来这个施术者应该确实没再对珍妮斯造成影响了，只不过由于未知的原因，她在某种程度上选择继续留在了梦里。
而此时她的梦境似乎也不再那么危险和痛苦，这让荣格二人都稍稍放下了心。
但即使这样，也不代表他们打算放过始作俑者。
荣格一发弩箭擦过男人的头皮后猛地扎进对侧墙壁上，他催促道，
“给你一个机会讲清楚对我们下手的缘由，否则我们就直接杀了你再给老板付些补偿。”
“你房间里那些留下的邪教痕迹足以让我们不用背上任何罪名。”
“我劝你如实坦白。”
男人被弩箭吓的趴在了地上，随后便直接以趴着的姿势，脑袋埋在胳膊里嗡声解释道，
“我是厨师，我是父母的儿子。”
“我给客人们做饭，我会切肉，我做好吃的东西。”
“我杀动物，我喜欢尸体，切和玩它们。”
“我父母不喜欢，他们后悔收养我。”
…………
他自顾自地解释很久，而荣格则揉着太阳穴，在费了很大力气理解后，终于将这位精神状态和智力水平都有点堪忧的厨师说出的那些时间顺序混乱的话总结成了一个有逻辑联系的故事。
原来，厨师是被旅馆老板夫妻收养的孤儿，从小便跟着旅馆上一任老厨师学习烹饪食物。
却在一次不小心被掉落的刀具划破了左膝盖后，由于老板夫妻不舍得让他喝治愈药剂，一方面腿部发展为严重的炎症使他膝盖留下了永久性的后遗症，另一方面更严重的是引起了恶劣的高烧，导致他智力退化，直到成年仍然像很小的孩子一样。
而虽然厨师从此变得智力迟钝不能胜任大多数工作，但好在一直学习的烹饪技术却并不受智力影响，反而他越发专注在制作美味的食物上，不久便能完全取代自己的老师了。
于是老板夫妻丝毫没有犹豫，直接辞退了老厨师，让这位养子负责厨房。
厨师的确也没辜负期望，至少在做饭这件事上总能完成的很好。
然而，一个智力迟钝，腿脚又有问题的成年人，每天就只是在厨房里处理食材和烹饪食物，就算只是想想也知道精神必然会随之出现问题。
于是很自然地，厨师发展出了一些别样的爱好，比如虐杀鸡鸭或猪等家禽家畜，以及用它们的尸体玩弄取乐后再处理成食材。
由于他日常接触的社交范围极为有限，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根本没人发现他的爱好。
但随着阈值的不断提高，他在这方面的行为越来越需要不安稳环境的刺激，换句话说，需要那种有可能被发现的惊险。
于是某一天，一位客人巧合地撞见了他在禽圈的变态行为，并立即通知了老板夫妻要求赔偿。
之后他便迎来了人生中最为剧烈的一次殴打，养父母甚至差点把他活活打死。
但就在那样的殴打中，他发现，他眼中正在虐待自己的养父母渐渐变成了自己的模样，而躺在地上痛不欲生的人渐渐变成了养父母。
这种奇妙的想象与肉体传来的痛苦让他有种难以言说的愉悦感，似乎是他正在惩罚那两个对自己不好的父母。
伤好了之后，他不敢再从那些动物身上寻找乐趣，而不断压抑的心理最终让他忍不住回想起了自己差点被活活打死的夜晚。
于是他再次悄悄尝试起来，通过想象自己的身体是养父母或其他令自己讨厌的客人，并施加伤害，来获取精神上病态的满足感。
就这样，从青年到中年，他数十年来孜孜不倦地虐待着自己，在自己体表留下了遍布全身的伤疤。
而身为养父母的老板夫妻，虽然也看得到那些不断出现在厨师身上的疤痕，但却对此从来不闻不问。
原本这种微妙的平衡可能会一直持续到故事中有人死去，但就在数月前，外神的力量突然靠近后。
厨师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开始在他伤害自己时影响着他。
一开始仅仅是发现他的身体对于伤害更加敏感，反馈更加剧烈，而这也让沉在想象中的他能获得更大的心理满足。
后来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堪称非凡的恢复能力，甚至连那些伤疤都不知不觉消失了。
再到不久前，他在某次疯狂虐待他人的奇怪梦境中获悉了一种能在梦里折磨他人的术式，且伴随着凌虐自己的施术方法，能更直接地加强自己的力量。
于是他就地取材，将厨房中最大的案板做成了施术的基地，配合自己血液制成的媒介，第一次尝试在梦中真正地虐待了自己的养父母。
而第二天，听到他们惊恐而疑惑地讨论那相通的痛苦噩梦时，厨师脸上露出了数十年未曾出现过的开心笑容。
之后的这段日子，他时不时就会在梦里狠狠地折磨一次老板夫妻，而随着次数的增多，厨师关于痛苦梦境的能力也越发娴熟和强力。
今天，在各个角落偷窥过荣格三人的厨师，因为嫉妒他们的年轻、财富、自由和强大，以及最重要的，对珍妮斯的欲望，所以才决定在晚上将三人拉入痛苦之梦。
在他看来，现实中越优越的人，在梦境中被自己虐待时，能提供给他的愉悦感就越强，甚至力量上的增长也越多。
按他所说，这其实不是他第一次对旅馆的客人下手，但他迟钝的智力竟然也知道最多只对一批顾客中的一个或一队下手，于是在没人知晓的情况下已然悄悄得手了数次。
只不过今天，厨师遇到的是荣格他们。
弄清了来龙去脉之后，荣格和迪安都显得有些无奈，没想到这种精神和智力都有缺陷的人，却反而这么容易就获得了外神的力量。
这种拉人入梦的诡异能力相当难以防备，即使以荣格现在的强大实力，竟然也在不知不觉中就被其得手。
要不是荣格精神方面确实耐性出众，又额外身负风暴的宠爱，今晚可能三个人就都要在噩梦中被折磨一晚上了。
但你要说这厨师真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恶行，却也着实有些夸张了。
虽然在梦中他缕缕将他人折磨得不成人形，但从旅馆老板夫妻经过多次噩梦仍然没出现异常的情况来看，那梦境似乎也仅仅就是一个梦，最多是其中的景象让人记得比较深，即使醒来后也能回忆起那种痛苦而已。
获得力量这么久的时间，他甚至连一条人命都没弄出来过。
所以即使荣格和迪安有种吃下了苍蝇般的别扭感，却也都一致同意不额外对厨师施加什么私刑，毕竟只要不杀了他，单纯在肉体层面的惩罚对他来说到底是惩罚还是奖励都让人没法确定。
但对于他所坦白的这些内容，二人将会在离开旅馆前尽可能详尽地转述给老板夫妻，相信以那对养父母的性格，一定会想尽办法再给这位厨师留下一次无法忘却的惩罚，甚至很有可能，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而将厨师放走之后，二人又不得不思考起珍妮斯的问题。
她现在虽然看起来睡的十分安慰，但毕竟处于和之前类似的不易唤醒状态，最好的办法似乎只能一直等她自然醒来。
然而两个人一起等着她睡醒似乎太过奢侈，且现在距离日出也不是那么漫长，不足以容纳两个人都短睡一次再倒班看守。
看起来，可能必须让一个人去睡，然后另一个一直看守了。
迪安眼神飘了飘，主动建议到，
“荣格，还是你去睡吧。”
“你是咱们队伍里的绝对主力，如果明天万一在路上遇到更多危险还是要靠你才保险。”
“所以你必须得有良好的休息才行。”
荣格看了眼迪安，又看了看珍妮斯，没怎么推脱便答应了。
翻身上床后，荣格又想到了在半途镇三人刚从珍妮斯家中出来时，那个出现在视野中的剧作家命运弹窗。
珍妮斯的命运竟然会因为自己的影响而更具戏剧性，甚至报酬都有500帕西点那么高。
要知道当初影响了整个黄金狮子家族，报酬的点数也只有1000点，而那一次保守估计也至少影响了维勒伯爵父子三人。
再加上之前参与巴尔宾和明妮塔的事件，如今荣格总有种“更具戏剧性=更悲剧更让人惋惜”的错觉。
所以知道珍妮斯的命运被自己改变后，他一直忍不住猜测这回是向好的方向更具戏剧性，还是向差的方向更具戏剧性。
但不论是哪个方向，至少现在看来，这次被拉入痛苦梦境中承受折磨，似乎就是珍妮斯命运变化后的一个关键节点了。
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些线索，荣格微不可察地轻叹了口气，随即便放空心思，迅速进入了梦乡。
…………
次日即将日出时，荣格若有所感地醒了过来，与此同时，趴在珍妮斯床边的迪安似乎也被珍妮斯醒来的动作所唤醒。
他快速清醒过来，然后关切地看向珍妮斯，问道，
“珍妮斯小姐，你醒了？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正常？昨晚是不是做了一个很真实的噩梦？”
珍妮斯用还有些朦胧的眼睛环视了一下房间，发现自己确实回到了旅馆的客房中。
而后又注意到似乎一直守在自己床边的迪安和另一张床上应该也才醒过来的荣格。
她用非常轻微的声音问道，
“迪安先生，你为什么要……守在这里呢？”
看迪安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荣格便下了床，快速且简短地介绍了一遍昨晚发生的事——有坏人让三个人都做了噩梦，且只有珍妮斯她自己没醒过来，于是迪安决定整夜看守防止她出现意外。
珍妮斯听后有些脸红地说道，
“迪安先生，你用不着这样的，那只是噩梦而已。”
迪安摸了摸鼻子，然后解释道，
“其实……因为珍妮斯小姐你是要帮我的忙才会出这次远门的，所以如果你受到任何伤害那都是我不容推卸的责任。”
看着陷入沉默的二人，荣格轻轻咳了两声，然后问道，
“珍妮斯，你昨晚在噩梦中是否有什么不寻常的、超出普通痛苦之外的遭遇？”
“因为你的表现其实和我们都不同。”
珍妮斯回想了一下，回答道，
“那个噩梦一开始就只是一些很奇怪的东西在虐待着我的身体，那种感觉很真实，非常痛苦。”
“后来……我的梦中出现了一位优雅的女士，在她出现后，虽然我仍然在受折磨，但却觉得那种痛苦……似乎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
“而且更奇怪的是，那种折磨似乎为我带来了某种奇特的力量。”
迪安十分困惑地转头问荣格说，
“这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情况。”
荣格则是再次微微叹气后解答道，
“珍妮斯，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是被一个叫做真实之母的外神选中了，从此成为了一位新的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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