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真相假象
苏清石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黎树了，灯光节前后这个周期，黎树的参与度极低，他只是一如往常调度着各个区的销售。
启程迪拜的前夜，苏清石把黎树请到了办公室，看上去他特别忙碌，但给人的却不是从前那样的感觉。
黎树的眼睛里充着血丝，白白的衬衣领由内而外渗出黄来，吐气粗重、烟不离手。并且还有一身风尘气，像是刚刚出去忙了好一阵子。
茶几上摆着两杯淡黄，如茶似酒，旁边的那头九色鹿，摆得更近了些。
“我没记错的话，黎总是赣南人，来雷石十几年了吧。”
“十四年了。”
说话间黎树拿起杯子，来到鼻尖的时候让他一怔，不是黄茶也不是青红酒。
这是一杯梅子酒。
微微眯了眯眼，黎树还是将它一口喝尽。
“万家灯火工程一度是雷石走量的大头，现在虽说它的占比越来越低，但这不是舍弃的理由。”
黎树面不改色，“容士弘等人为这件事奔走了大半年，防火防盗防雷石，我们有太多地方要争要闯，何必去碰这样的堡垒。而且这个工程根本不赚钱，镇上要惠民，客户往死压价，像四百万盏吸顶灯这样的量，一盏灯赚不到一块钱。”
“这不是你……”
“你听我说完。”黎树直接拦断了苏清石的话，“上个月我和济王滩那边交待了，节省材料优化吸顶灯的设计，同步调整生产线，直到核算下来盈利能到10%，我们再把万家灯火工程拎起来也不迟。”
“那时间呢？”
“苏总，类似四百万盏这样的规模，不止能用在万家灯火，这还是国际照明巨头的空白地带。看上去他们张牙舞爪，其实只是亮了金鞍子缺少马镫子，基础照明领域他们一直在寻找超级规模的客户。”
“你闯了中亚又要去阿拉伯，回头还有东南亚等着我们，我想巨头之间除了竞争，还存在平行合作。这么看的话，我的时间不会滞后于你。”
黎树所言是一种筹码，隐约间他还私下里为国际竞争做着铺陈，他的话句句透着长远，甚合一直以来人们对这位雷石销售大主管的印象。
“既然这样，黎总不妨专心去抓这一块，只要保证质量，设计、流水还是配件，整个过程都你来做主。”
突然间，黎树斜低着脖子扶了扶眼镜，双目对着那九色鹿的方向跳了一跳。而后松了松本没有领带的衣领，上嘴唇快要抵到鼻尖，口气从牙缝逼出来。
不由得苏清石的眼窝凹了几分，此刻他所看到的黎树，像极了饭馆里喝了点酒，一言不合就要动粗的情态。而回想这么多年的黎树，突出一个谦谦沉稳。
等他再开口时，声音像揉进了几粒沙子。
“我听说，曹总昨天回来了。”
“曹总认为华南区的销售存在系统性的问题，我们需要重新梳理和华夏星光这个大渠道的合作，这个片区的灯饰销售占整个雷石的五成五，希望黎总能够理解。”
黎树面含冷笑眼睛一斜，“什么系统性的问题？还不是昊运东胜到处作梗，曹总主持华南这么多年，他要是有能耐拔除还用等到今天？”
苏清石喝了一杯酒，而后环顾着这间办公室，“你我是十几年的当局者，反而是曹总看这里更像一个旁观者。曹总这人话总是说一半，当年我们一起去滨城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我担心的另一半会不会是雷石的系统问题。”
“真是辛苦曹总了，他这个人不论业务能力还是对雷石的忠诚，都无可挑剔，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黎树酒杯一落，直面苏清石。
“哦？”苏清石眼皮一抬，“早了，还是已经晚了？”
“你走之后，马上迎来物流圈子的动荡，你还要知道的是，君山物流的历程可不像雷石这样披荆斩棘。对他们来说，大货起就有大路通，整天思量的不是增几个转运站多加几辆车，就是能不能把六十天的支票延到九十天。这么多年冷眼看漩涡，因为不管这个漩涡怎么转，都能甩给他们银子。”
“你不要低估薛君山。”
“我从来不低估任何人，只是对尹总、容总、郭总乃至常总、杜总这些人来说，薛总的历程过于温室了，只一桩日盛跑路就能让他乱了阵脚。”
“黎树，你不也是今晚才有了勇气，何以这样坐而论道。”
面对炯然袭来的目光，黎树探手抚摸起来那鹿头，待到余光闻到几分舒缓的时候，他才正过身来。
“这么多年你走之后的境况，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去一趟黄浦江，回来之后林家湾就与你分道扬镳，你在中亚谈光化，差一点就铁板一块死砸雷石。但不管怎样，这趟迪拜行你还是要疯闯猛闯，在我看来，全世界四分之一的吊塔起重机都在那里，这就是雷石奔腾和你全力以赴最大的理由！”
苏清石喉结一动，“少和我说那么多，我就问你什么是时候，什么又不是时候，我给你一句话！”
黎树沉吟半晌，“邹盛跑路这件事，一切都发生在一个月内，他干了十几年物流，资金调蓄必是一把好手。如果他炒股遇到金融危机，多少还有些说服力，如果他在拉斯维加斯输了好几亿，那也理应见到新闻。这种人不是第一天创业，他不可能把全部身家投到一个篮子里，让自己有一败涂地的风险。”
“接着说。”
“日盛物流没有丝毫让人觉得周转不利就瞬间崩塌，邹盛到底是逃还是吞值得商榷。而且在出事之后，焦点转移得极为迅速，烂摊子留给镇上收拾，全面整顿物流市场风起云涌，让很多人有了一道起手式，也就有了南镇物流园支票这种畅想。”
苏清石深深微目，这是第一个点到他内心思量的人，并在隐约间，他也话只说了一半。联想到近来雷石内部对这个人的各种风声，一时间让苏清石内心凌乱。
“所以呢？”
“我怀疑，邹盛跑路根本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策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