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两江汇
时年秋，当初供销一厂的那块土地，已经丝毫见不到曾经的样子，就连门前铺向马路的石板都翻新了。
迎街的一面装修华丽，可见大块的玻璃和乳白的瓷砖，串起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带，门前摆置着古雅的壶式铜座灯。顺着每一扇窗向里往，时而翠色流光、时而金碧富丽，都有不同的灯火景致。
向纵深走去，还能看到一处仓库和一个组装厂，济王滩那边不仅出成品还要做材料的批量初加工，这样一来雷石可以在镇上再雇佣一波人，产量上会有大改观。
为了这块地，苏清石下了血本，总标价四百万，雷石与堂烨各出一半。苏清石拿出这些年攒下的几乎全部家底，先向孟堂举支了四成，这年头、这地段的土地，只要能到手其实再贵也谈不上贵。
苏清石对这里怀有莫大期冀，职能上这里就是雷石的总部。
从它的名字上也能看出地位之重，这里叫做“雷石灯饰中心”。
自此卖场与产区互相独立，皆由此地来调度，从前的雷石卖场相当于一个门店，济王滩不再参与生产之外的事，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雷石工厂。
也是在这个中心，雷石灯饰在市场经济的初时浪潮，形成了颇有时代感的企业化班底，集群式大办公区在这时出现了。
除了产品部、市场部、销售部，一个更让苏清石心心念念的部门也成立了。何厚谦挖来了当年的两个副手，并从中江美院招到了四男二女六位设计师，于是乎，雷石有了一支九人的设计部。
这些初来雷石的人，运气好到爆表，他们赶上了雷石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场竞标。在遇见何厚谦这个“魔鬼督图人”之前，人们大概错解了尽善尽美这四个字的含义。
莲花、锦绣、鹏程，三者理念相仿但意涵不同，形态上可以任意发挥，但神态上当有同致。人们乍一听来似有所悟，等一落到纸上，无不在嘀咕说了还不如不说。
雷石内部，稿纸漫飞、石膏遍处，为了一盏灯、一套灯、一场灯，人们穷尽思虑与笔法，没有人知道它们最终会是什么样子，但这个过程恐怕会深深烙进每个人的记忆。
……
中江老巷，茶色荡漾。
一个东江人、一个佛江人，正在小小一隅对而坐之，二人话题极多。从发行全球债券到国家开发银行成立，大大小小聊了许多，甚至聊到了刚刚开播的三国演义。
之所以聊这么多，因为二人并不熟，平常多次听过对方，但这是他们初次相见。
东江是“唐总”，佛江的是“任总”，在各自地域二人如雷贯耳，从业界来说，东江百烁与佛江金鼎的碰头，简直可称一场历史性的相会。
东江与佛江的家底都很厚，此两家更是托着家底响彻一方的巨头。东江持有大量外来资源，工艺上乘技法多变，佛江照明大名鼎鼎，如果不说饰这个字，佛江的照明设备在国内首屈一指。
要说两方最大的意难平，那就是闯南镇怎么比闯关东还难？南镇改制的时候，佛江企业也想涉足，可到头来一个好位置也占不上。至于东江就更不用提了，那是和南镇真刀真枪干过的。
在等待第二壶茶的时候，唐总从包里拿出一张奇大的地图，其上所绘分外细致，整个南镇尽收眼底。
迎华街上的每一铺每一店都按相应的比例呈现出来，但要说此图最醒目的地方，却是迎华街以西，戳着一个大红点的位置。
“任总，这里就是未来灯饰产业园的选址，为什么选在这里，想必任总一眼即明。南镇外扩是必定的事实，此地向三个方向都有街巷，我把它形容为一个转盘，只要握定此处，东来西至、南来北往都绕不开这个地方。”
那任总目光微炯，“这个地方，我们早前也看到了。”
唐总连连点头，“迎华街满足不了南镇未来的格局，既然他们把灯饰作为支柱产业，那就必须得把篮子做更大。除了产业园，未来这里恐怕还有灯饰广场，这里是南镇最有统筹性的地方了。”
任总微微点头，“南镇这块地方谁家不馋呢，它和你我、和宁城温岭都不同，现在的佛江，日用品要抢、服贸要抢、食品也在抢，我们这些做灯的都得汇入大潮，什么都贵、贵得离谱呀。”
“东江也好不到哪里去，外贸要争滩头、电子到处设厂，一行带出一大片。所以说拿定这个产业园是最有效的法子，这是省里的指标，派给谁就是谁，它南镇没机会再搞什么金章馆之类的机制。中江三场一馆影响甚大，堪称三个区的门面工程，时机又选在这个当口，十之七八是先事后事了。”
“那依唐总之意呢？”
“宁城温岭一旦闯进来，吃定南镇的政策资源，你我双方更见不到预想的市场局面，那些个家伙没有善茬，随便一个出入就是商会种种。这一次竞标，你我两家能辅则辅、能定则定，才是上策！”
见对方暗暗思量，唐总又道：“尹锋走后群龙无首，这是南镇最后的空虚期了，我更是打探到现在的南镇也是两派，有些人要登场子有些人只想银子，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唐总，具体而言呢？”
“你我两方互通有无，一主南镇进展、一主外来情报，等到竞标时你我各攻各重，你围城我打援，反之亦然。”
这任总思之悠远，因此产业园一事，此次竞标的功能被无限放大。当年中江南镇灯节的时候他们便来看过，一时间该来的又来了，只是这一次远不是看看而已。
对面这唐总至少有一句话说得入心，再给南镇三两年，会冒出来一个又一个尹锋。那是一个谁也不希望遇见的对手，哪怕他自身崩塌，各大灯节刚硬生猛带着南镇一同闯荡的样子，依然让人印象深刻。
“隆旭辉诺之流不过华鹰遗孤，他们如果能打，早该自立名堂，何以分华鹰而食之！那里看似千家百店，实则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