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没有尽头
“刚刚看那边有些人影，便过去看看。”
侍卫顺着景然说的方向也看了过去，“害，许是大家才刚刚把公主找回来，都没太有心思睡觉。”
“嗯，”景然淡淡的应了一声，“眼下既然公主安全回来了，想必陛下和娘娘多半就放心了。”
“行，那你便回去复命吧。”
景然拱手抚礼，“有劳。”
“客气了。”侍卫也累得要死，送着景然出门，或许是夜色太黑，他并没有注意到景然腰间突然多出来的荷包。
景然离开重阳宫，手指有意无意的剐蹭着腰间荷包。
没什么情绪的脸上夹杂了些许晦暗之色。
苏幼虞拦着秦封，不准他去重阳宫找秦俏，适才听说秦俏已经睡了的消息才放下心来。
回头便看到秦封坐在桌边把玩着手里的茶盏，脸色仍旧难看的厉害。
苏幼虞长长吐出一口气，走近了些才看见秦封手里茶盏上多了几道细碎的裂纹。
秦封碾着这个杯子已经小一个时辰了，能有裂纹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苏幼虞想要去接他手里的茶盏，“大晚上总喝茶做什么。”
苏幼虞顺手摸了一下茶壶，还是凉的。
秦封并没有将茶盏给她，“清静一会儿。”
杯子底部仅剩下了一层细碎的茶沫，秦封大约也有很长时间没喝了，像是捏着杯子在泄愤。
苏幼虞看着他有火发不出的憋闷样子，简单的整理了下桌子，还是笑了。
秦封抬眼看她。
苏幼虞敛了神色，“你不要动不动就跟小孩子动手，孩子不是这么教的。”
秦封薄唇微动，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我是不会教孩子。”
他本就没以为自己能有个孩子，现如今有了他算是知道什么是报应，“当真是养了个祖宗，打不得骂不得，我还得供着她。”
这世上怕是极少能有人让秦封生闷气。
苏幼虞眉眼微动，漫不经心的一句，“谁让俏俏跟你一个性子呢。”
秦封松手，刚刚在他手里还能成型的杯盏“哗啦”一声全部碎开。
破破烂烂，触目惊心。
秦封眉梢微扬，“我这么气人吗？”
苏幼虞瞥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说实话，笑着一句，“一般气人。”
说完，苏幼虞便回身准备回房。
秦封听着苏幼虞这么说，略有些烦躁，大手一挥，堆进了旁边的纸篓中，起身去追苏幼虞，“我如何气你了？”
苏幼虞顺手拉下来内室帘子，将秦封挡在外面。
秦封随手一掀便掀开进去，拉过苏幼虞，轻拍了下她的腰，“莫不是你也当真想留那些面首？”
苏幼虞略略躲了下，“成婚的时候不是答应你了，不留。”
“总归俏俏回去了，你总跟小孩子生什么气，早些休息。”
秦封脸色阴沉，沉默片刻，“安安最近开窍，这阵子我再多盯盯他。”
“怎么了？”苏幼虞倒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提起安安。
“等他能接手，你我便不用操心这些事了。”
苏幼虞听了半天听笑了，“你该不会是想躲俏俏，想到了这个份上？”
秦封不语，沉默了片刻。
只回了一句，“日后逢年过节，还是能过来看看她。”
苏幼虞捧住秦封的脸，翻身凑上前仔细的打量了他片刻，“倒是还没有这么严重。”
“不过退位也不是不行，”苏幼虞觉得这皇宫之中的日子也着实是有些过够了，“我就是觉得孩子可能还小了些，总也得等再过几年。”
“还小？”秦封垂眸，“虞儿小的时候也这个样子吗？”
冷不丁又扯到了苏幼虞小时候，苏幼虞微微一怔。
一时间不知道秦封说的是在苏家的小时候，还是在前世舅舅家的小时候。
苏幼虞思索了片刻，“那可未必。”
她不是特别想要提起来前世在舅舅家的那段日子，回过身准备上床，“时间不早了，还是早些睡吧。”
秦封能察觉到她些许异样，冷不防想到了之前询问司眠，司眠跟他提到的“前世”。
并非是他印象中的前世。
苏幼虞似乎比他多了一世的记忆，但是司眠并不能够完全告诉秦封，那一世的记忆。
这些事情需要秦封自己去想起来，而不能够从司眠的口中或者依附于他而得知。
司眠说，能不能想起来是缘分。
秦封看着苏幼虞的表情，多少能够感觉到苏幼虞情绪的异样，是因为司眠说过的那个前世。
秦封犹豫了下，见苏幼虞没有主动要提起的意思，一时间便也不知如何开口。
苏幼虞整理好床铺，钻进去，感觉到床边人半天都没有动静。
苏幼虞看过去才发现秦封站在床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怎么不睡觉。”
秦封回神，掀起眼帘，正好迎上苏幼虞的视线。
视线相触的一瞬间，尚且有细微的电流流淌而过，便是这么多年，苏幼虞还是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情绪和目光，下意识的避开视线。
他走上前，掀开被子坐在旁边，灭了屋子里的灯。
这一夜秦封睡得很不安稳，兴许是因为晚上与秦俏吵架生气影响了情绪，也或许是因为临睡前想得有些多了。
他深陷于无数如同泥沼的梦境之中，无法脱身。
大约是这些年，不止一次梦到了那个瑰丽又陌生的世界，以至于秦封如今再次梦到已经多了几分熟悉和坦然。
梦境之中，皆是一片清寒潮湿的冬日街巷。
前些时日许是下了一场大雪，将破败残旧的小巷子铺满，地上只有一串小小的脚印从远处蔓延到了街巷里面。
那脚印小巧得有些小心翼翼，秦封无比熟悉。
说到底这个场景也不是第一次梦见，从前他还会看见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酒瓶，浑身酒气摇摇晃晃的踩乱积雪，然后走进其中一个小屋子。
屋子里接连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像是酒瓶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只不过这次，秦封在梦境之中停留的时间久了些。
久到夜色浓重，都没有见那个男人回来。
小巷子深处被夜色染得一片漆黑，像是没有尽头的深渊。
秦封鬼使神差的朝着那间紧闭的屋门走过去。
却在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黑暗的尽头，传来了无数个杂乱又沉闷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