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把话说开
姜无忌气冲冲来到引凤台，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发现风璃，眼睛不自觉瞟向梧桐树上层层叠叠的树叶。
“风璃，你给我下来。”
‘扑通’
风璃从树上堕落。
姜无忌下意识接住她，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靠近她，心里的气消了一半，快步走过去。
风璃重重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阵风过，吹落一地树叶，盖在她身上。
姜无忌见她始终闭着眼在树下装睡，无奈地叹口气，问道：“你这次跟孟阔一起过来，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觉得前番几次失策，大略是话未说开的缘故。
铁骨门朝秦暮楚，无非是觉得祝融谷比逍遥城势力更强，但祝融谷为什么不能和逍遥城联合起来。
要知道，三门里势力最弱的就是铁骨门。
就算海棠和哥哥有婚约又如何？
事情到这一步，婚约算什么！
按照他的暴脾气，直接退了干净！
首鼠两端！
他可不像父亲和哥哥那么好性子。
“你父亲做什么了？”
风璃趴在地上，闭着眼，感受着泥土的味道。
“父亲把苏礼召回来，让他改姓姜，以后称呼姜礼，位次位列我之后。”
姜无忌顿了顿，补充道：“我不是贪恋权位，大哥成这样，父亲必须提拔新人顶替，我非常赞同父亲此举。”
“姜礼乃父亲一手带大，天资绝佳，品行优良，若有一天我遭遇不测，逍遥城交给姜礼是最好的选择。”
“我完全可以接受，可孟阔为什么要单独跟父亲说？既然我是未来的城主，为什么要瞒着我？！”
风璃缓缓睁开眼，看着坐在地上的姜无忌。
“其实很简单，比起逍遥城来，我们更支持祝融谷为天下共主，不为什么，仅仅是因为祝融谷不靠血脉传承。”
这世上有经验的人都会发现，教孩子这种事，是属于玄学问题。
二代大概率不如一代。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一个人若想脱颖而出，一定会苦其心志，劳其体肤……
而且，若是一个修仙家族血脉传承，到最后，会视族产为私产，比如杨素娥，比如鲜于含烟，她们自认为比同族其他人高人一等。
这是很要命的事。
有能力的人是不会接受无能之人的约束。
只有切断血脉，选贤与能，天下为公，这才是大道之行。
逍遥城是个不到百年的仙门，纵然一朝鹊起，然始终不如祝融谷这等，平稳运行两千多年的制度。
孟阔和姜婴单独谈，就是谈逍遥城的继承问题。
放弃血脉传承。
为什么不让姜无忌在场呢？
这种事情只能跟沉稳的姜婴谈，要是姜婴不愿意，孟阔也不会说什么。
该是有多高贵的品格，才会放弃如此大的诱惑。
闻言，原本气势汹汹的姜无忌瞬间颓然，僵硬着脖子缓缓转过来，低头看地上的风璃，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风璃别过头，不敢看他。
“我是爱你的，我想要跟你在一起，成亲生子。原来，原来你一直躲着我是因为这个……不是，阿璃……”
“我以为我们……”
“你好狠的心。”
逍遥城要改变继承规则，姜婴这代是来不及了。
那就只能从姜无忌这代开始。
姜婴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不可能再生出第三个儿子，那么促使逍遥城改变继承规则的关键，在姜无忌身上。
矫枉必须过正，姜无忌必须把路堵死。
这意味着，他不能成亲，更不能生孩子，免得将来有一天，有心人扶持他的孩子跟姜礼分庭抗礼。
为避免这种事发生，姜无忌本人所有在情欲上的心思，被剥夺了。
只能如此。
别无他法。
姜无忌抽了抽鼻子，伸出手去摸风璃的手，触手一片冰冷，但她没有拒绝。
还好，没有拒绝。
姜无忌感受到一阵暖意。
风璃低低地说这话，把瞒着他的所有事说了出来。
末了，她低喃道：“对不起。”
“我理解。”姜无忌声音哽咽，“我就是难过，为什么你们不相信我，你们可以跟我说的。”
风璃转过脸，伸出手拭去他眼角的泪水，不曾想泥巴混入他眼里，他揉了揉眼睛，而后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起初，我以为海棠是你的……加上我压力很大，很多时候只是心悸动几下，便被我压制住了。”
“再然后，虽然曹羽南不支持我复仇，但妘信和己原全力支持，并不会一方面支持我报仇，另一方面跟方如绥往来……”
“最后，我看到风氏一族的坟墓……说实话，长乐宗覆灭后，天下共主是谁，我并不关心。”
“我不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对平民没什么用处，一心只知复仇。只是从理性上选择祝融谷，因为祝融谷的模式对平民更好。”
“这是我作为一个修士，能为他们唯一做的事。”
姜无忌默默地流着眼泪。
风璃掏出蟠螭剑，拿给他看。
“这是女娇的佩剑，方如绥说当年她掳走女娇和禹的小女儿，以为女娇会来救女儿，却得知女娇赴死的消息。”
“我在想，能让女娇舍弃女儿的事，应该是关乎万千无辜黎民的事。”
“有这样的先祖，我很骄傲，又深觉愧疚不安。”
姜无忌摩挲着剑柄上阴刻的‘女娇’字样，无声的叹息：“你们……”
话到嘴边，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哥哥做得很对，我相信你父亲品行高尚。只是逍遥城建城日短，底蕴尚浅，暂时没有留意到这种事。”
“我相信你不是贪恋权位之人，只是，无忌，太难了……除了掩饰着对于前路的仓皇与绝望，我想不出其他办法。”
风璃难受地蜷起身子。
她的脸紧紧贴着大地。
相传，女娲是大地之母，她觉着这样做，能让她更靠近女娲，让她感受到无限力量。
姜无忌攥紧她的手，有些悲凉，有些绝望。
他们都不是贪恋权势的人，有力量，不畏死，有智谋，可怎么就无法解决问题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风璃身子往他身边靠了靠，挣脱他的手，环着他的腰，把头靠在他腰间，均匀地呼吸着。
姜无忌靠着梧桐树，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另一手放在她手背上，贪恋着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