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可得长生否？
碑文不过数千字，大体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段里，刘伯温讲述自己奉旨行走天下，为保大明国运不衰，斩断各处龙脉的过程，言简意赅，短短几行便将事情交代了清楚。
而到了第二部分，却是刘伯温个人一番表明心志之说，字里行间，让陆白感觉到了其间流露出的一股压抑与无奈。
“然，天下大势分分合合，自有定数，岂是人力可逆乎………余终晓天意不可违也。”
在念到这段话时，陆白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身形衰老，郁郁难安的老者。
刘伯温留下这段碑文的时间是洪武七年，从后世史书记载看来，就在不到一年之后，他便因病而逝。
而他所心心念念的大明王朝，也在两百余年之后轰然倒塌。
可在陆白看来，天下还是那个天下，不过是换了一群统治者罢了。
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不论如何更朝换代，其实一切一切的根基，还是在于“人”，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实现“天下大同”，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更换角度，对于当时的刘伯温来说，他所思所想也无可厚非。
陆白细细地看着这位“前辈”留下的碑文，不肯错过一个字。
这石碑矗立在这十数里之深的地底不见天日。
恐怕在这数百年间，他是唯二来到此地的人了。
刘伯温为何要在这地底下留下这样一处大阵？
又为何要留下这样一段碑文？
若是为了个人，为何在一年之后就“因病而死”了？
若是为了大明王朝，为何直到如今，这一处地方依旧没有暴露过？
带着疑惑，陆白继续往下看着。
第二段表明心迹之说后，就到了碑文第三部分，也就是最长的一段。
“余三岁识文，七岁遇明师，藉此踏入修行之门，而今已花甲之年，如今回想，自以为不过迷途半生……”
这一段话，刘伯温又开始讲述自己的修行之路，同时反省自身，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超然物外的意味，仿佛不再只着眼于那世俗王朝，也抛弃了自己身为臣子的身份，只是单纯地作为一名求道之人而活着。
“世间有道法三千，奇淫技巧无数，然仙踪难觅…余求索至今，唯有一问——修行可得长生否？”
可得长生否？
当念到这一句时，陆白目光一滞，心脏咚咚地跳了起来。
“修行修行，若是修到了最高处，最深处，登临绝顶，是否能更进一步，羽化登仙？是否能真正做到超脱于生死之外，超脱逍遥于人世之上，乃至俯瞰苍穹？”
这同样说出了陆白的疑惑。
这长生的仙途，也同样是他内心深处所追求的！
在这一方世界之中，一部分人可以练炁修行，成为“异人”，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
然而几乎所有的异人，不论修为堆的再高再精，却依然被外物所束缚着，终究是难逃一死。
异人界的天花板，通天道人张之维，强大吧？
但他也终有一死，且始终承受着天师度的禁制限制。
精灵出体化形，似乎能大大地延长寿命，百年的光阴不过是一呼一吸之间。
却也得有所依靠，才能存活于世，要么依附于人，成为所谓“仙家”，要么如现在金刚洞府的妖精一般，找到处天时地利的宝地，其间坎坷艰难更不必多说。
八奇技强大吧？
却也都有相对应的缺点限制，就比如其中的六库仙贼之术，好似能给予人以长生，却需要通过“吞食他人”来维持。
说到底，时至今日，陆白还没有真正找到那如传说一般的，凭虚御风，长生不灭的“仙途”。
甚至连“成仙”本身是否存在于这世间，都难说。
在他的认知中，与所谓“仙”最为相近的，就是历经数十年，容颜不变的宝儿了。
然而宝儿记忆残缺，本身也只是青春永驻，在其他方面并没有展露出更惊人的表现。
“可得长生否？”
陆白轻轻开口重复道。
那刘伯温最后，又是否找到了“成仙”的奥秘？
他收回了思绪，又迫不及待地往下看着。
……
半晌，直到他将整段文字全部看完，却是久久无言，一直盯着最后那“刘基”二字一动不动，最后抬起了头，长长呼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
此时的陆白若有所思，目光又看向那一旁石桌之上的几件古物。
在剩余的碑文里，刘伯温也没有指出明确的成仙法门，而是留下了自己的个人见解。
“以体为鼎炉，以人的身心中的精气为药物，以神为火候，通过内炼【炼神返虚】，使精气凝聚不散，结成“金丹大药”。”
陆白回想着刘伯温所提及到的对于修炼的见解，正是传闻中的内丹修炼法。
此道追求人本身性与命的锻炼，过程就好似将人身打造成一艘“铁皮船”，以此渡过茫茫“苦海”。
而采集这地炁精髓的庞大阵法，也是刘伯温在斩断这一处大龙脉后，福至心灵，有意为之。
却并不是为自己而留，也不是为那皇帝而留。
而是早就算到了自己死期将近后，单单以“前辈”的身份，留下的一处给予后来者的宝藏。
连带着那石桌上的古籍、古剑、与酒葫芦，都是他自身的遗物，作为给后来者的遗赠。
这些都被刘伯温刻写在了碑文之上。
而所谓的后来者。
却正是陆白。
“莫不是他早已在数百年之前，就已经料到了会有今日？”陆白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