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相蕴说完这话后，顺从她的力道向后退，在原地踱步思考着。
“是因为放假前一天的事情吗？那天你和竹清聊了些什么……但是她不告诉我。”
“……她什么都没和你说吗？”
褚连终于表达出了继续谈话的意愿。
楚相蕴想了想，答道：“她让我离你远一点。”
褚连对此毫不意外，倒不如说听到这样的回答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感。
“那你应该听她的。”
“我拒绝了。”
两人的话同时脱口而出，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在此之后空气寂静了许久，最后还是褚连愕然地出声。
“你拒绝了？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楚相蕴作出了与那天同样的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褚连再次低下了头，黑发滑落遮盖住她的神色。
“我……”她的嗓音有些干涩，好像冷空气钻了进去，只是甫一开口就是一阵咳嗽。
但她却拒绝了楚相蕴拍背的动作，而是下定决心道。
“我从没有把你当过朋友。”
“……”
她没有勇气去看楚相蕴的表情，只是一股脑地说着。
“我接近你只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而已。对我来说……朋友，不过是拿来交换资源的工具罢了。除了在学校里，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私下的联系，那会让我觉得很烦。”
“你听懂了吗？”
见楚相蕴久久没有回答，褚连抬起头来看她，却赫然发现后者一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
注意到她的目光后，楚相蕴开口。
“所以你把这些说出来，是因为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什么？”褚连有些发愣。
“你拿我交换了什么资源啊？”楚相蕴再次追问道。
“你……”褚连的思绪乱了起来，“你有没有搞清现在的状况啊？！”
楚相蕴诚实地摇了摇头，忽地摘下了眼罩看向褚连，随后突兀起了别的话题。
“我有没有给你描述过你的灵力是什么模样？”
不等褚连回答，她先一步说道。
“是星星。”
“并非一颗两颗，而是如银河一般连成一片。虽然有云雾薄纱般覆盖，但不论再什么遮挡，那闪烁的星光都会从中泄露出来。”
“但是现在，星星熄灭了。”
“为什么……要对我说谎呢？”最后，楚相蕴很是困惑地问道。
“……”
“我小时候……”沉寂之中，褚连终于开口，却说起了完全无关的话题，“住在孤儿院里。”
“从我有记忆起，就一直待在院里。那时的生活并不像影视作品那样描述的你争我抢，工作人员们都很负责尽心，虽然大家偶尔会有矛盾，但总是第二天就会和好。”
“比我年龄大、待在院里更久的姐姐与哥哥们一个个都被领养了，于是后来院长奶奶总是叫我帮忙，带那些新来的小朋友们适应环境。”
褚连似乎在讲一个很长的故事，楚相蕴却没有打断她，忽略了外面的吵闹声，安静认真聆听着。
“在不知不觉间，我就成了领头的孩子王，所有人都愿意听我的，他们也都成为了我的朋友。”
“那时我每天的生活都很快乐。”
说到这里，褚连的脸上不由扬起一个微笑，转瞬即逝。
“后来……院里来了男孩，明明年龄与我们差不了多少，却又高又壮，我们都悄悄喊他‘大块头’。”
“听说他原本是在其他街区流浪，因为偷人东西被抓了起来，但没钱赔给别人，也找不到他的父母，最后就被送到了我们院里。”
“他很喜欢仗着块头欺负别人，抢我们的的点心与牛奶。即使向大人告状，他也只是被关起来一两天就被放出来，下一次仍会继续。”
“如果只是这样，我还可以组织朋友们去一起反抗他，只要我们都聚在一起，他就没办法再伤害我们。”
楚相蕴知道，故事的转折要来了。
“但不止于此，在他来这的时候，还带来了一条长毛犬兽，和他这个人一样又大又脏兮兮的。”
“虽然院长奶奶不允许他将其养在院里，每次见到都会驱赶，但那狗还是一直在院外街角徘徊，一天又一天……而那人抢我们的点心也是为了喂它。”
“然后，在我们每天出门上学的时候，他便令它来追赶我们，以此为乐。”
“我们并不总是待在一起，总会有落单的时候，那就是他的机会。不知有多少人因此不愿意离开孤儿院，哭着喊着不想去上学。”
“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褚连的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杀了那条狗。”
“……”
“我买了小摊贩的老鼠药，掺到自己的那份点心里，装作吃到一半去上厕所的样子。等我回来的时候，果然听见别人告诉我，大块头把我的点头拿走了。”
“第二天，那条狗没有与他一起出现，听人说它是死在了街边，等人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法挽救了。”
“我的计划很顺利，我很开心。”楚相蕴发现褚连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其他人也是。”
“但他们的心情更多是庆幸，而我却是复仇的快意。看见他那副自食恶果而不自知，又尤为悔恨的模样，我简直想要在他面前得意洋洋地说出一切。”
“当然，我没这么做。”
褚连的情绪重新平静下来，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暗流涌动被强行束缚，她把手藏在了袖中。
楚相蕴看着她的面容，没有戳破空气中漂浮的泡泡。
“但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对吗？”
“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其他人不知何时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相反的，他们都聚在了大块头身边，去安慰因为失去宠物而悲伤的他。”
“甚至，他们还给那狗一起修了个小小的墓碑，在那片地上撒上白色雏菊的种子，约定来年盛开之际再来一起看它。”
“所有人都去了……除了我。”
“但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褚连忽地笑了一下。
“在他们有说有笑着一起回来的时候，正好与站在院门口眺望的我对上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