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焚天之火
不多时，张嶷已经挑好了二十名自愿报名的死士。
其中有七八人原本就是专门的爆破手，剩下的人都是普通的士兵。他们每个人都很平静，静静地听着张嶷给他们交代具体任务。
爆炸的具体点位很好辨认，就是上一批被水浇到哑火的震天响附近，每个人盯好自己的目标位置就行。而引爆的方法基本也都学过，一点就通。
“好了。”张嶷最后叮嘱道，“一会儿我派大盾兵护送你们抵达墙底，但最后十步，就全靠你们自己了。敌人吃过震天响的大亏，必会全力阻止。都给我戴好铁盔，别被射死在最后一步，明白吗？”
“明白。”死士们喊道。
交代完毕，接着就是最后的准备工作，每人都在战友的协助之下，穿戴齐整，将震天响绑在胸前，将本来三尺多长的引线全部剪短到只有两寸左右，再盖上一层油布，尽可能防止泼水的影响，手里则紧握火折，随时准备点火。
周默走了上来，简短地询问了每个人的名字，并命马谡记录在纸上。
阆中县西乡万岁亭张彘，南充县大牛乡寿亭王丑，西充县何家乡西河亭何四……
多的话也不必讲，唯一能做的，就是记住这些名字，倘若剩下的人能活着回去，就宣传他们的事迹，抚恤他们的家人，立碑永远铭记他们。
正要出发，一死士握着周默的手道：“将军，你可一定要带着兄弟们活着回去，受功，享福。一定要活着，别让俺们几个白白死了。”
周默重重地点了点头，那死士最后整理了一下腰间的绑带，毫不犹豫地决绝而去。
先是三人为一组，掩护爆破手，朝着宫墙之下猛冲过去。
张合早已预料到汉军还会再来，丝毫不敢怠慢，急忙命弓箭手乱箭齐发，同时命几十个士兵躲在墙下，扶着大水桶，随时准备浇水。
不多时，大盾上已经被射得像刺猬一样，密密麻麻全是箭矢，而每组小队的核心爆破手，却都是被保护得十分周全，毫发无损。
待到接近城下，剩最后十步左右的距离，魏军的弓箭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密集，并不时有落石砸下。
按照计划，此时大盾兵就要后撤回来，保存性命，让死士顶着箭雨冲上去，进行最后的爆破。
但很显然，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严峻，在这样的攻势面前，任何人只要离开大盾的掩护，几乎就是必死无疑。
最后这十步的距离，竟是比登天还难。
在张合的亲自指挥之下，魏军发现破局之法之后，士气高涨，拼了命也要阻止汉军逼近城墙。
“啊！！”
有一个死士大喊一声，冲出盾兵的掩护，猫着腰护着胸前的炸药，向城下狂奔而去，可刚跑出去两步，瞬间就被集火，射成了刺猬。
其余士兵们见状，都停在十步左右的位置，迟迟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可每多耽搁一秒，就会有更多的人受伤，任务失败的风险就会大幅度上升。
“糟了！”张嶷大叫一声，对周默道，“将军，不能等了，我马上亲自带队，带更多人手上去掩护，一定要保证爆破成功！”
周默点了点头，如今之计，恐怕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可就在张嶷转身召集人手的时候，周默却是看到了什么，一把拉住了张嶷。
“伯岐，不必去了。”周默道，“伱看。”
张嶷转过头去一看，顿时就愣住了。
只见所有的三人爆破小组，都再次行动起来，齐刷刷地朝着城墙下面冲了过去。
负责掩护的盾兵们，显然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只可能是三人一起殒命当场。
但他们还是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很快，爆破小组全部抵达墙下。
而城墙之上，张合正在亲自指挥防守，见状，他急忙大叫道：“水桶！就位！！”
魏军士兵们扶着大桶，全都站立起来。
“倒！！”张合大叫。
水流如同瀑布一般，沿着皇宫的朱墙倾泻而下，当头浇在了爆破小组上面。
即便有大盾顶着，水流这种无孔不入的东西，也很快湿透了每个人的衣衫。
唯独爆破兵们护在胸口的震天响，在妥善的保护之下，却是没有沾湿分毫。
“倒！不要停！”
张合也察觉到了汉军这次行动的异常之处，爆破手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点火就撤退，而是利用自己的身体和盾牌作为掩护，想要阻止水流浸湿爆炸物，以免其损坏失效。
这样做的结果，也显而易见，就是一旦爆炸，这些人将灰飞烟灭，必死无疑。
“这些人都疯了吗？”张合大吼，“都给我倒水！除了甲组，其他水桶，全都倒下去！！弓箭手，持续射击！不要停！后勤，快续水上墙来！”
张合所说的甲组，也是一组持有水桶的泼水兵，是专门等引线点燃之后，再倾倒的。
通过之前的观察，张合早就看出来了，爆炸需要先点燃引线，而引线燃尽需要时间。
虽然被大盾挡着，看不清城墙根这些人在具体鼓捣些什么，但点燃引线之后必有火星，这一点他们是绝对遮掩不住的。
“嗖……嘭啪！”
“窜天猴”信号弹破空而起，在夜空之中炸出一个绚烂无比的巨大红色花环。
张合也被这烟花吸引了注意力，烟花虽美，但张合此刻心里感受到的，却只有恐惧，只抬头看了一眼，便急忙又低下头，继续观察城墙根下汉军爆破组是否点燃引线，发出火星。
果然，随着烟花的点燃，呼吸之间，二十个爆破点，几乎同时点燃，刹那间，火星四射。
“甲组！！倾倒！！快！！”
张合撕心裂肺地大声嘶吼。
“哗！哗！哗！”
墙头的甲组士兵马上抬起水桶，朝着墙下倾倒而去。
画面在这一刻定格，就在数百桶水倾泻而下的瞬间，爆炸已然发生。
“轰！”
巨大的冲击破沿着墙根冲天而起，将水落下的势头瞬间扭转，反冲上天，溅起漫天的水花。
而与此同时，城墙再也不能安稳伫立，在爆炸的作用下分崩离析，砖石四溅，浓烟四起。
张合及城墙上的无数魏兵，都被深深地掩埋在废石瓦砾之中，一命呜呼。
一代名将张儁乂，倒在誓死扞卫的皇宫崩摧的最后一道防线上，也算是死得其所。
“杀！！”
随着爆炸声响，宫墙崩塌，汉军士气大盛，来不及等浓烟散去，就在张嶷的带领之下，攀附着残垣断壁，杀进了魏国皇宫之中。
而与之相对的，是魏军再次陷入了群龙无首的混乱之中。
皇帝、勋贵、宫人和大部分高级文官都已经从北邙山逃跑，帝国最有能力的将军，全都被派到了边疆作战，留在洛阳的，大都是能力和经验都欠缺的年轻一辈。
尤其是禁卫军的将领，几乎全都是姓曹姓夏侯的人。自曹丕篡汉之后，这些关乎帝国安全的重要位置，几乎很少假手外人。
这些曹魏二、三代宗室子弟，大都不是带兵打仗的料，或者太年轻，缺乏实际作战经验，由张合统一指挥还好，一旦张合战死，便顿时陷入慌乱，不知道该如何行动。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汉军便突破了魏军的堵截，成功杀入皇宫之中。
高大雄伟的太极殿，赫然矗立在眼前，只是看样子，此处已经是空无一人。
张嶷率军在外守卫，周默亲自带着马谡等人，进入殿中。入眼所见，地上一片杂乱，烛台之中，灯油尚未燃尽，显然不久之前，这里还有不少人在收拾东西逃跑。
不多时，各部将校前来报告，称整个皇宫，除了被堵截在西南方向的那支禁卫军，已经是空无一人。
士兵们搜刮了个底朝天，散落的金珠宝玉找到不少，但遇到的活人却是寥寥无几，只在隐蔽的角落里找到几个瑟瑟发抖的老宫女、老宦官。
询问之下，得知皇帝已经带人逃跑了，他们因为腿脚不便，又地位卑微没有车轿坐，才只好留在这里。
张嶷来报，称曹魏各支部队已经陆续涌入宫中，从西边和南边杀奔而来，虽然他们各自为战，毫无组织，但人数实在太过众多。
而汉军自从入了函谷关，一直都在高强度行军作战，还没有休息过一刻，士兵们全都十分疲惫，急需休息。
事不宜迟，周默马上下令，摧毁太极殿，全军按照既定计划，向北邙山撤退，与关兴部汇合，再做计较。
马谡却道：“思潜，我军所携炸药已经全部用尽，这太极殿如此雄壮，要如何摧毁？”
周默笑道：“幼常兄，你是傻了吗？这大殿再雄壮，也是木材所筑，想要毁掉它，难道不是一把火的事儿吗？场面还更壮观一些！”
马谡失笑道：“是我愚钝了。”
周默亲自点起火把，寻个殿角悬挂的长长帷幔，将火把丢了过去，火焰登时窜起老高，马谡等人也有样学样，用火把引燃各种物事，然后从容撤出大殿。
回望太极殿中火光灼灼，周默的双眼也在熊熊燃烧，他昂然道：“今日我周默就姑且当个董卓，将这洛阳宫付之一炬，也让天下人看一看，他曹魏的所谓天命，到底还有多少气候！”
办完这些事，周默率军北上，穿过华林园，从大夏门撤出皇城，沿途也不忘四处纵火，将这一整座集曹氏三代心血所营建的巍峨华贵的皇城，一应宫室、殿宇、园林，全都付之一炬。
接着，大军继续一路北进，来到北邙山下。这山脚之下，本修建有洛阳北外城郭，墙垣高大坚固，曹叡临走之前派有千余士兵驻守，而此时此刻，城墙之上却是无人防守，士兵们早已经逃散一空。
于是，汉军在毫无阻拦的情况下，从容出城，登上北邙。
回望洛阳城中，太极殿的冲天大火此时烧得正旺，几乎照亮了洛阳的整个夜空。如此盛景，实乃平生难得一见，周默便命士兵们暂且原地休息，驻足回看。
洛阳皇宫的火光，映红了士兵们的面庞，虽然已经疲惫至极，但每个人都喜笑开颜，激动不已，此时此刻，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完成了一项伟大的惊天壮举，足以被历史所铭记传颂。
经此一役，曹魏帝国强大无匹的神话，已然在所有人心中破灭，包括汉军，也包括曹军自己。
洛阳城中，留守的士兵们看到皇宫之中燃起大火，那座高高在上，象征帝国权力中枢的太极殿，正在剧烈的燃烧中破碎崩塌，于是全都垂头丧气，再无战斗的欲望。
一些忠诚于曹魏的将领，只感到了巨大的耻辱，纷纷匍匐在地，嚎啕不止。而马上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迷茫。
皇帝已经逃跑，将军已经战死，皇宫已成炼狱，剩下的这些士兵，该听谁的号令？该做什么？该如何做？这皇宫被攻破的责任，要谁来负？这曹氏的江山，是不是快要完蛋了？
而对于在洛阳外城居住的穷苦百姓，今晚也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他们亲眼所见，这支汉军攻入城中，不仅不抢不夺，与民秋毫无犯，反而直取皇宫，一把火点了皇帝老儿那座气派的大房子。
汉军留下的传单，被很多人暗自收藏起来。“天命在汉”，“炎汉再兴”等话语，在洛阳宫的炎炎大火的映衬之下，就如同预言显现一般，让人们笃信不疑，彼此口口相传。
周默北望苍穹，一枚信号弹在远方炸裂开来，是黄色。
这意味着，关兴部遭遇了麻烦，而以关兴的骄傲个性，周默很明白，若不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烦，他是不可能发这个颜色的信号弹的。
天知道，关兴以区区两千人马，在北边挡住了多少敌人的部队，才让周默军能够比较从容地施展爆破，火烧太极殿。
“关将军遇到危险了，全军出发，速去营救！”
全军喘息未定，周默又急忙率军出发。
又马上命人发射绿色信号弹，予以回应。意思是这边任务已经成功，将马上前往支援。
希望关兴看到这信号弹，心中能多一分希望。
再坚持坚持，援军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