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戌时。
整座城池已经被黑暗笼罩，千家万户烛火照耀着，美不胜收。
城楼顶上，一道青衣身影在那里站了许久。
戌时三刻，另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青衣人身旁。
青衣人偏转着身子，面向身旁的高大人影。
“怒剑仙前辈，您这是要出城了？”
怒剑仙点了点头，“是，可否通行？”
青衣人，也即玉清。
玉清开口问道，“可是为了萧瑟而去？”
怒剑仙没有说话，只是低头从腰间挂着的巨大荷包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他将东西递到玉清面前，沉声道，“给。”
玉清愣了愣，抬手捧住怒剑仙递过来的东西。
借着万家灯火，她定睛一看，竟是一个由粉色帕子包着的小包裹。
包裹隐隐散发着清甜的香味，玉清轻轻一嗅，马蹄糕和乳酪酥的味道。
只是，粉色帕子？
玉清歪了歪脑袋，眨巴着眼睛看向怒剑仙。
怒剑仙似乎有些局促，“崇儿说女娃娃都喜吃甜。”
玉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
“白王说的没错，前辈，您这是在贿赂我吗？”
这话显然不在怒剑仙预设的情况之内，他愣了愣，又点了点头。
玉清将双手拢在袖中，顺手将小包裹塞进袖子里。
“贿赂，我收下了。”
她背过身去，晃着脑袋喃喃道，“今夜夜色甚美，当浮一大白。”
怒剑仙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在玉清的刻意忽视之下，一跃离开了护城墙，消失在了夜幕中。
“小道士，你就这样放他走了？”
谢宣早已来到了护城墙附近，直到怒剑仙身影消失，他才出现。
玉清挑了挑眉，“前辈怎会出现在这里？”
谢宣捂嘴轻咳，“夜色甚美，怎可白白浪费。”
他绝对不是因为太无聊在天启乱逛的时候发现怒剑仙出了白王府，这才跟了上来。
玉清脸上浮现了些许笑意，此话听着甚为耳熟啊。
不过玉清也没有戳破他，总还是要给成年人留些面子的。
谢宣将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两个酒壶在玉清的眼前晃了晃。
“当浮一大白？”谢宣笑着问。
“当浮一大白。”玉清笑着回答。
玉清一掀衣摆坐了下来，打开手上的粉色帕子，拿起一块马蹄糕品了品。
甚甜，甜掉牙了。
谢宣在玉清身旁坐下，给玉清递过去一壶酒，眼神怪异的看着她手里的包裹。
“怒剑仙那么大的块头，竟然用粉色帕子？”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前辈可要尝一尝？”玉清笑眯眯的问。
谢宣斜睨了玉清一眼，怎么觉得这小姑娘不怀好意。
不过他还是听话的捻起了一块，一口下去，差点给他甜得厥过去了。
谢宣喝了口酒，心中暗叹，这小姑娘果然不怀好意。
“白王让底下人做糕点的时候，是不是将糖当做马蹄粉，将马蹄粉当做糖了？”
谢宣忍不住吐槽，玉清面不改色的将手上那块马蹄糕吃完。
她再次笑眯眯的开口，“前辈可不要浪费粮食。”
谢宣叹了一口气，这倒霉孩子和谁学的这般古怪？赵玉真吗？看不出来赵玉真竟也是这般的人不可貌相。
由此，赵玉真的风评在谢宣这里毁了一半。
但谢宣还是认命的将手中的糕点吃了个干净，不可浪费粮食。
“不开玩笑了，”谢宣晃了晃酒壶，看向怒剑仙消失的方向，“你就这么轻易的放他出城了？”
玉清轻笑了一声，“他眼中没有杀气。”
谢宣眉头挑了挑，“就因为这个？”
当然不是。
玉清老神在在的笑了。
因为，萧崇是一个君子，至少现在是。
————
慕凉城，曾是北离开国之时的繁华之城，可惜气候变幻，西域诸国南迁，最终人去楼空，破败至此。
因其地处偏僻，空无一人，江湖人戏称为凄凉城。
孤剑仙洛青阳，以一人为一城，长年居于慕凉城中感悟凄凉意，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老宅男之一。
一个白发鬼面少年，慢悠悠的骑着马扛着一根棍子行走在断壁残垣之中。
不远处，一道手持长枪的身影站在断壁残垣之上。
鬼面少年手中长棍一挑，将酒葫芦送至司空长风手上。
司空长风喝了一口酒，啧了啧舌，“你是来找他的？”
鬼面人笑了笑，“那人要回家，好歹我也是守护他的那只白虎，总要做些什么。枪仙来此，不是朱雀的缘故？”
“什么朱雀，一大把年纪了，说出来怪羞耻的。”司空长风一跃而下，落到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今日来，不过是帮我那未来的女婿一把。”
鬼面人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枪仙想当国丈。”
司空长风笑骂道，“俗不可耐，回去吧，这里的人不是你能阻拦的。”
鬼面人叹了口气，“枪仙前辈有信心拦住孤剑仙吗？毕竟冠绝榜上，他是二甲，而您是三甲。”
司空长风呦嚯了一声，挑眉笑道，“年轻人说话还真是不客气。我师兄百里东君与他同列二甲，却被我揍了不知道多少次，你觉得我师兄和孤剑仙相比，谁更厉害？”
交谈间，慕凉城的城门出现在两人眼前。
司空长风勒马停在了距离慕凉城的城门数百步的地方，鬼面人也停了下来。
两人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一个剑鞘自西方而来。
剑鞘极长，世间独一无二。
独属于孤剑仙洛青阳的佩剑，剑名九歌。
剑鞘袭至司空长风面前，司空长风面不改色的抡起长枪。
长枪与剑鞘对抗间，一条长达几十丈的沟壑跃然于鬼面人眼前。
鬼面人挥出一棍，将余势打散。
长枪一甩，剑鞘飞回。
司空长风伸了个懒腰，调转马头，“走吧，他没有出城的意思。”
鬼面人拍了拍腰间的酒壶，“礼物还未送出。”
她长棍一甩，将腰间的酒壶打了起来，再次挥出重重一击，酒壶冲着城门的方向掠去。
一道灰色的身影伸手接过了酒壶。
鬼面人抱拳道，“礼已送到，告辞。”
说罢，她一拍骏马的头颅，策马狂奔而去。
司空长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回过头优哉游哉的离开了凄凉城。
凄凉城，凄凉意，凄凉剑仙，独自守望着天启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