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快去拿片人参过来让夫人含着！”
看着已经几乎没有血色的李语初，和旁边人准备取来的人参，姜笙终于忍不住出声：“若取来人参片，即便分娩时有力气，产后却会更容易大出血。”
口含人参或喝人参水是民间偏方，也不是每个产妇都会大出血，但李语初这样的情况……可能性很大。
孙婆子着急说：“可不如此，夫人就要睡过去了……”
眼见着李语初眼睛就要闭过去，孙婆子和其余两个婆子互相对视，最终咬牙为难道：“这位夫人情况危急，几位做个决定，若有危险，是先要大人还是要小孩？”
苏氏心中一慌，立即开口：“什么保大保小，都是我闺女我外孙，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这胎若是个男胎，那就是乔家嫡出长房长孙，自己女儿就可以完全在后院站稳脚跟。
陈氏也迟疑。
在她心里当然是孙子重要，儿媳没了可以再娶……可此刻这么说，也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又听孙婆子添了句：“若是保大人，小孩肯定是保不住，至于这位夫人我们也只能尽力。”
陈氏心中动摇。
姜笙咬牙，好歹是两条命。
她忽然出声：“让我试试吧。”
周围霎时寂静，只有李语初还在艰难想让自己撑着，发出低咽声。
侯夫人反应过来忙把她拉至身后，赔笑：“她看着语初这样，不免有些担心着急，见怪，见怪……”
乔老太太也很着急，但脑中还算清楚：“笙笙，外祖母知道你是忧心你嫂嫂，但你一个十几岁未出嫁的姑娘怎么会懂这些。”
“别犯傻。”
其实想到姜笙刚刚说的含参片会大出血，乔老太太心底是有些动摇的。
听小织说，这段时间笙笙确实总往家医馆跑，想来或许懂些。
但应该也就是几可忽略的一点而已。
若姜笙掺和进去，李氏当真不幸难产身亡，自己这个外孙女的名声就算彻底毁了。
乔老太太脑子里满是不同意，但却又一双带着温度的手握住她，那双手很柔软，却同样很有力量。
姜笙轻道：“我不会胡闹，外祖母，信我一次。”
面前姑娘的眼神太过清澈，又太过坚毅，乔老太太稍稍犹豫了。
犹豫之间，姜笙又道：“结果不会再坏了，不是吗？”
乔老太太深吸一口气：“让笙笙试试，若真出了什么事情，我给我外孙女担着。”
苏氏第一个反对：“老太太，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我闺女的命您怎么担？”
千金都换不来她闺女和外孙！
乔老太太语气铿锵：“真出了事，我给初姐儿和我曾孙赔命！”
姜笙心下一惊。
她只是身为半个医生，身为老师的学生，对此没法子袖手旁观，但乔老太太这话确实极出乎她的意料。
甚至有些受之有愧的压力。
侯夫人焦灼：“娘……”
她娘怎么也跟着笙笙胡闹呢，笙笙一个小姑娘能知道什么。
陈氏也不赞同，觉得这太荒唐。
乔老太太分别给了侯夫人和陈氏一个安抚的眼神，话是对苏氏说的：“亲家母，您的心情我知道，但我的外孙女我同样了解，若非有些把握，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如果是以前，乔老太太可能不会同意，但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姜笙，她就是有种没由来的信任。
“况且初姐儿现在很危险，三个经验老道的稳婆都说即便是放弃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一定能保住初姐儿。”
“何不给我外孙女一点信任？”
乔老太太沉吟之间，心中并不确定，但语气非常肯定，又加一句：“她是有学过一些医术的，若能保住初姐儿母子平安，我们大家都欢喜。”
在乔老太太的坚持之下，最终苏氏松了口。
这里头只要最大的乔老太太和身为母亲的苏氏同意，便不会再有什么异议了。
对于乔老太太一番话，姜笙既动容又更加神经紧绷，只能尽力让剩下的事情顺利。
“三位稳婆留下，各位长辈请都出去吧。”
苏氏绷着脸不信任看向姜笙，但心底又抱有一丝希望，还是没多说什么，和乔老太太等人一同出去。
眼瞧着自己母亲都已经同意，且放出狠话为姜笙作保，侯夫人也不能再扭转结果。
她想斥几句，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安慰姜笙：“没关系，难产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笙笙，尽力就好。”
姜笙浅笑，没多说什么。
等她的结果吧，一个连她自己都没有十足把握的结果。
不过半盏茶时间，产房只身下产妇与三个稳婆，姜笙一一交代她们：
“您刚刚是如何给乔夫人，麻烦再照做一遍，动作慢些随时听我的吩咐。”
“摆在桌上的东西一会儿我让你递什么，你就递什么，动作要快。”
“若是我额间有汗，帮我擦掉，别让汗水滴到乔夫人的身上。”
她边交代，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用热水洗过手后把随身带着的一包银针拿出。
不是染过药的那些，是柳郎中前段时间送给她的，日日都用高度白酒浸泡消过毒，以备不时需。
一一摊开在桌上，她半跪在床边，向半昏半醒的李语初轻声说：“嫂嫂，嫂嫂？别睡，你不需要用多大的力气，但是先别睡好吗？”
“相信我，我会让你们都平安的。”
姜笙边说话，边稳着手将指间握起的一只最细的银针没入李语初体表穴位。
李语初费力睁开眼：“表……表妹。”
李语初有些茫然。
她刚刚半昏半醒，意识全为了撑开眼皮了，完全没听见旁人说话声——为何这个年纪小小的表妹会在这里？
“是我。”姜笙应，“表哥和舅母他们都在外头等你，为了他们，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肚子里的宝宝，你再坚持坚持……”
姜笙和李语初说着话安抚她，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余光瞥到赵婆子手掌小心翼翼盖在李语初腹部上，又轻柔又使劲儿，尽量去调转胎儿的方向，姜笙接过孙婆子递来的银针，没入另一个穴位。
“孙婆婆，把赵婆婆额上的汗擦了。”
孙婆子连忙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