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巴掌停在半空中没落下来。
因为韩骁挡在夏桃之的前面，冷冷看着她。
霍太太被这目光笼罩，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刚刚还被愤怒悲伤充斥的大脑顿时清醒了不少。
“我刚帮了霍青，你这就要对我老婆动手，过河拆桥也没这么快的，二位是打量着我韩骁很好欺负吗？”
他勾起嘴角，冷冷嘲弄。
霍先生冷静下来，忙不迭地道歉：“不好意思，阿骁，我太太她受打击太大，她不是故意的，你们别往心里去。”
霍太太也颤抖着嘴唇：“对、对不起……是我一时激动。”
夏桃之：“没关系，我刚刚也不是在说风凉话，是真心的建议。当初我爸爸车祸时，他身边只有我一个，所以现在真的不是哭的时候，你们是霍青的家人，如果连你们都自乱阵脚，他是不可能扛过去的。”
她双眸清澈淡定，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
霍太太愣住了：“你父亲也……”
“对，他当时受的伤比霍青现在还重，所以成了植物人，在床上躺了好些年。”她的声音黯淡下去，但很快又雀跃起来，“不过最近他已经醒了，我相信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恢复，就能和从前一样陪在我身边。”
“霍太太，霍青也可以的，至少他的性命保住了。人只要活着，就一定有努力的希望。”
霍太太双目通红。
不知怎么的，看到夏桃之那双眼睛，听完她说的这些话，原本慌乱焦躁的心竟然平静了不少。
“对不起，我刚刚还想教训你……真是我的不对。”霍太太第二次道歉，明显比刚才真心诚意得多。
“真的没关系。”她笑了笑。
她理解这种感受，因为曾经她也徘徊在这种痛苦中。
韩骁深深注视着她。
直到霍家夫妻坐在另外一边互相安慰，他才轻声问：“你爸当初出事时，你后妈不在？”
“蒋娜那个女人能指望得上吗？”
她自嘲地笑笑，“可惜当时我也不知道，我一次次地联系她，一次次地求她，她还是以各种理由拒绝，甚至来医院签字，都是我下跪求她的。”
“没办法，我想让爸爸活着，有些委屈就必须承受。”
她耸耸肩，抬眼冲着他莞尔。
她的身上有超越年龄和生死的淡定，那是历经风波之后的从容不迫。
韩骁心念一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开口：“我妈离世时，我跟你当时的感受差不多，如果能救她一命，我也愿意下跪愿意放弃一切，可惜……老天并没有眷顾我，她还是离开我了。”
记忆里，那个温暖慈爱的女人虽然身体不好，但却将所有的爱和关怀都给了他。
他不是她亲生的。
那又如何？
在韩骁心里，她才是他真正的母亲。
“后来，我就成了韩骁。”他唇边的冷意深刻，看得夏桃之一阵心疼。
“你和韩夫人……是因为这样才关系不好的吗？”
她刚问出口就后悔了，忙不迭地摆摆手，“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是随口一问。”
她早就看出来韩骁和徐珍惠关系紧张，也从一些只言片语中猜到这些事。
但都不如韩骁自己亲口告诉她。
可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夫妻……有些秘密只适合被当事人藏在心底，她不想也不能轻易触碰。
韩骁笑了：“你早就想问了吧？”
“没有想问，只是有点想知道。”她实话实说，“我是怕有人拿这个做文章，要是我被蒙在鼓里，做了错误的选择，岂不是给你添麻烦？”
他目光幽深，看向窗外。
那里，一片夜色浓郁，天空中连颗星星都没有。
像极了那个夜晚。
韩骁：“当年我被韩家的仇家拐走，他们把我卖到了一个山村里，因为我是男孩，所以不愁有人家买。他们没想到的是，其实我还有病在身，后来的买家发现了，就要求退货。找不到那些人贩子，他们就打算把我丢进山沟里自生自灭。”
“是我妈站出来留下了我，她用十斤面粉和两斤红糖把我换回来，我成了她的儿子。她悉心照顾我，努力把我带出大山，供我读书，让我上进，她大字不识一个，却不像是个目不识丁的山里农妇。”
“后来，韩家找到了我，证实了我的身份，要求我回到韩家。我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因为我放不下我妈。韩家固然好，但还没有好到让我能放弃母亲的地步。”
“为了让我回去，他们主动接近我，接近我妈。一开始我也以为他们是真心诚意接纳我们母子俩，甚至想过和韩夫人好好培养感情，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说到这儿，韩骁周身的气质变得冷如冰霜。
夏桃之都被吓得背后发寒，一股寒意从身后慢慢延伸到头顶。
“我妈原本就身体不好，命不久矣。韩夫人其实没必要这样做，我始终是韩家的血脉，不可能真的和他们断绝往来。大约是觉得我没有把她当作是母亲，她心生不满，我妈犯病的那一天……她故意撤走了别墅附近的所有车辆。我妈最终没等到救护车，也没能赶去医院，就那么孤零零地咽气了……”
听到这儿，夏桃之不由得瞳仁一震：“她是故意的吗？”
“她后来说不是，说是凑巧。但后来我调查过，并不是凑巧。”
韩骁冷笑，“可我能怎么办呢？你还能对你的后妈报复，因为你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她嘴角动了动，明白了他的处境和两难。
“我爸对我确实很好，这件事之后，他就将我正式列为继承人，这么多年了一直是他栽培我。还有我爷爷……”
他说着，眸光冷了下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踩着母亲的鲜血一路走到今天，如果是你，你会放弃一切去报复他们吗？”
这个问题让夏桃之的灵魂都颤抖起来。
她闭了闭眼睛，稳住情绪：“不知道。”
“不知道？”
“嗯。”她也看着深深的夜色，仿佛远处不是星空，而是一片深渊，“如果我是你，我不一定会做得比你好，也不一定会做出报复的选择。”
“为什么？”
“因为你很清楚，你妈妈一定不希望你去报复，她希望你过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