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站起身来，走到一处黑暗里。
黑暗中传来什么东西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楚清歌循声望过去，就见李老手中攥着一大把头发，拖出一个破麻袋一样的女人。
将那女人狠狠掼到地上。
女人像是已经死了，哪怕是这样的举动也没有分毫挣扎的痕迹，额角磕在地上，随着惯性软软地翻了个身，手臂从身侧坠落在背后，砸在楚清歌脚面上。
楚清歌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后背的汗毛一瞬间直立起来。
男人拍了拍手，甩掉上面粘着的女人的长发，看见楚清歌面如土色，心情愉悦地扬了扬下巴，“怎么样？叔叔的迷药是不是效果很好。”
那语气居然是骄傲的。
楚清歌小心地避开横卧在自己脚边的女人，“她又是谁？我不认识她，你为什么要抓我们两个过来？”
“她是谁？”男人哼笑一声，“一个背叛者，人尽可夫的婊子。”
这话没头没尾，但老头脸上的表情显然更加阴兀了。
老头从松垮的裤兜里摸出一支烟，又从另一边摸出打火机。
火机里的油不太多了，老头骂了一句，甩了两下手腕，才算勉强把烟点着。
呛人的烟雾里，老头半阖着眼皮，等到那支烟燃尽了，才在地上摁灭了烟头，一屁股坐到楚清歌对面的板凳上。
“叔叔给你讲个故事，”老头说，“十几年前啊，有两个人亲如兄弟，后来两人各自组成了家庭。两兄弟关系真的很好，一起结婚，一个时间有了孩子，然后就约好，两家的孩子要是一男一女，就结为亲家。后来孩子出生了，果然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就这么一起长大。”
楚清歌沉默地听着这个有些古怪的男人将过往娓娓道来，也慢慢猜了个大概。
李老的孩子就是那个男孩，而地上躺着的这个，就是故事里的那个女孩子。
尽管没有什么彩礼，也没有什么信物，只不过是孩子还没有出生时候，两家大人某一次饭后的闲谈，两个孩子的亲事似乎就这么定下了。
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说起来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家的大人也作为邻居，互帮互助。
谁都以为这样的和睦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两个孩子十八岁的时候。
李老的家庭发生了变故，这个变故具体是什么，又是由什么原因引起的，李老没有说，只说那一年，女孩子突然不愿意和男孩子继续相处下去了。
女孩的态度很强硬，“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婚约，只不过是家里人随口一说，所以我们两个以后不要再联系了，只当个普通朋友吧。”
男孩却对女孩很执着。
他来到女孩的宿舍楼下，等着女孩出门，想要和女孩说清楚，想要挽留。
却在竹林后看见女孩欢笑着跑进另一个男生的怀抱。
“可是……”楚清歌试探性地开口，“人家说的也没什么错，你们连个信物都没有，再说就算是分手了，男生也可以找新的人，现在都是恋爱自由……”
后面的话，在触及李老眼神的那一刻消散了。
“新的人？呵，”男人的笑容无不阴冷，“果然，女人都是一路货色，见异思迁，放荡下贱……”
楚清歌闭上了嘴。
忍了几息，又换了个问题：“那你现在想要怎么做？让这个女生跟你儿子重新在一起？强扭的瓜不甜……”
“我儿子？对，我就是要让她去陪我儿子，不止是她，你也一样，一起！都去陪我儿子！”
“不是，你这过分了吧？”楚清歌没想到这老头已经疯成这样了，“你让你儿子再去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姑娘不就好了？干嘛非要把两个不爱的人凑一起，这不止折磨人家姑娘，对你儿子也很折磨的好吧？”
“折磨？你怎么知道对我儿子是折磨？！”男人狰狞到眼部的肌肉都在抽搐，“你知道我儿子是谁吗？”
“……”楚清歌虽然怕，但是听到这个问题还是想要翻白眼，忍住了，“不知道。”
“我儿子他，”男人从怀里抽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眉目阴冷，“叫郭鹏。”
“！！！”
楚清歌倏然抬眼。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郭鹏。”男人将那个男孩的照片怼在楚清歌面前，笑得森冷，“就是那个无辜惨死的郭鹏！就是因为你们这些颠倒黑白的律师！才让杀了我儿子的凶手逃脱法网！”
郭鹏……
裴景安被载入教科书的，也让裴景安毁誉参半的，每年都会被老师拿出来给学生讲“正当防卫”的案件的当事人，就叫郭鹏。
如果是这样的话，难怪面前的男人会因为她提及“儿子”这两个字，而有这么大反应。
已经死掉的人是不可能重新找到情投意合的女孩子的。
楚清歌明白了今天会有这么一场无妄之灾。
“所以，”楚清歌问，“你今天抓我过来，是为了报复裴景安？”
“……”男人听到“裴景安”这三个字，嘴角扯了一下，“你很聪明，从裴景安带你去我那里就诊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那时候我还不确定，毕竟裴景安那种冷血的怪物，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在意的人。”
“直到我看见那场演唱会，我才终于确定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可是裴景安把你保护得太好了，我很少很少见到你落单的时候。可是今天不一样，我要他也体会体会，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人，究竟是什么感受！”
咆哮之后，男人又冷静下来，语气像是结了冰，可神情又是那么温软。
像是冬天的霜冻封住了一团跳动的火焰，怎么都觉得怪异。
男人陷在了回忆里，“我儿子啊，从小就向着我……”
灯光闪烁了几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路老化，室内有骤然的几秒昏暗，但也很快恢复了正常。
但有些事终究回不到正常的轨道上，有的人注定消失在影影绰绰的过往中。
李老全名李泉，三十多岁的时候喜欢一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