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祝为鹤突然垂下眸子低低地笑了起来。
“一派胡言！呵呵，夺人之妻？好一个夺人之妻！”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跪坐到床榻边，握紧女子的手，阴翳的脸上逐渐流露出了一丝痴狂。
“小师妹本就是我祝为鹤明媒正娶的夫人，她所爱之人从来都是我！”
那夜，韩湘宁当着鸣沙岛众弟子的面拆穿了他的过往，祝为鹤就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岛主之位，他早已厌倦！
见祝为鹤过激的反应，沈棠落顿时了然，愈发笃定床榻上的女子就是桑眷了。
若她未在长欢镇见过魂灵之体的桑眷，恐怕会被祝为鹤这副痴情的模样所蒙蔽，从而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可偏偏，她从那对苦命之人口中知晓了真相。
沈棠落嗤笑地看着他，目光冷然。
“原来桑大小姐的尸骨一直未曾下葬，而是被你藏在了这里，祝为鹤，你还真是挺无耻的，也难怪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闻言，祝为鹤仿佛受了什么刺激，浑身骤然一僵，海域寒虔花的反噬瞬间达到极致。
体内寒气外扩，衣袍上的霜花越来越多，似乎要将他整个人冰封成塑。
他冷颤不止，手上的寒冰甚至蔓延上了桑眷的手臂。
他慌张地想替她拭去，却怎么都擦不完。
沈棠落句句诛心。
“真是荒谬！生前便得不到的人，你以为这样，她就能接受你了吗？你灭她全族，毁了她的夫君，还妄想以这种方式困住她，可笑！从始至终，你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祝为鹤怒目猩红，彻底丧失了理智，冲着沈棠落大声嘶吼。
“住口！小师妹没有死，她一直都在，你们谁都休想把她从我身边带走！桑眷，是我的！”
沈棠落无情地打碎了他的幻想，“不，她死了，是你杀了她，她对你的恨，就算是长眠不醒，亦始终不消不灭。”
“不可能！你骗我，小师妹明明是爱我的，她待我极好，怎么会不愿意嫁我？”
“是啊，她待我极好，可她、嫁的是覃寂……”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祝为鹤眸光怔住，恍然间似乎忆起了令他痛于面对的往事，倏地瞳孔大震，猛地松开了桑眷的手。
他抱着头，蜷缩在了角落里，不敢看向床榻上的桑眷，喃喃自语：“小师妹，恨、我？恨我……”
君云肆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沈棠落的视线，淡漠道：“神志不清，他疯了。”
沈棠落不置可否，“罪有应得。”
“这般疾言厉色，倒有些不像你了。”
君云肆无奈而笑，走到了祝为鹤身前，凝聚一抹灵力探入了他的眉心。
方才在墓穴外，君云肆那一击并未下死手，留祝为鹤一命是有原因的。
沈棠落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祝为鹤藏身之处设有海棠纹路的结界，这关乎找到她生母的线索，不可杀。
她自然晓得其中利害关系。
只是，以祝为鹤对他们的敌意，必然无法从他口中问出什么真话来。
想知道祝为鹤与沈千颜究竟有何渊源。
最稳妥的法子便是抽取他的灵念，顺着他的灵丝追溯往昔，亲眼去看祝为鹤身上发生过什么。
这种事，对于君云肆来说并不难办到。
魔族有一功法，名息魇，此法与她所修炼的追魂术异曲同工。
只不过，追魂术是对魂灵施加，而息魇则是对生灵。
故而，她才会选择用言语来激怒祝为鹤，扰乱他的理智，为君云肆找寻可乘之机。
一切尘埃落定，只差抽取灵念了。
沈棠落毫不怀疑君云肆的实力，便把目光落在了桑眷身上，心头纳闷不已。
她一直留意着祝为鹤的一举一动，从一开始就发觉桑眷的尸身很不对劲。
十分古怪，这里没有法器相护，她的尸骨竟能数十年不腐不灭。
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正想着，君云肆不知何时敛去了功法，走到了她面前。
沈棠落蓦地回过神来，看向他的眼神爬满了困惑，不明白君云肆为何停下来了。
“怎么了？不行吗？”
君云肆俊眉微蹙，深如寒潭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不满，“你的事等不得，先保着他一口气在，晚不了。”
他适才不过是替祝为鹤延缓寒气发作罢了。
比起追溯过往，沈棠落的身体更为紧要。
她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冷汗不断，还在硬撑，当他是瞎了吗？
沈棠落握紧了双手，“不妨事，我撑得住。”
君云肆盯着她，薄唇绷成了一条直线，“沈棠落！”
沈棠落当然也急，“你说，要我怎么做？”
君云肆看向了床榻上的女子，为她解释。
“她的尸骨不消不灭，是因为受了无垠领域的护佑，此领域能够定格时间，阻断光阴流逝，同时也是无形之中压制你的那股力量。”
沈棠落眼睑垂敛，“该当如何？”
“她与你，不能同在。”
换言之，君云肆要毁了桑眷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