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牢狱的守卫看见老国公爷的身影忙上前去扶着，“见过国公爷！”
国公爷点点头，“嗯，你们先退下吧！”
林常缩在牢房里的一角，衣服上满是糟污和血迹，满眼都是红血丝，显然是经过了严刑拷打的样子。
听到脚步的声响抬眼看了过来，瞳孔猛地一缩，像是撞见鬼了似的，“你，你是人还是鬼？”
老国公爷脚步一顿，眼底满是痛意，“那次暗杀果然是你做的！”
林常迅速回神，满眼怨毒的看向老国公爷，不相信的嘴里还不停的嘀咕。
“你没死，你怎么会没死，我分明亲眼看见……”
老国公爷把给他带来的食盒放在一旁桌上。
想要和他好好聊一聊，他到现在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竟时时刻刻恨不得他去死。
“林常，老夫自问没有亏欠过你，对你不能说和逸之分毫不差，但是我国公府也从未亏欠过你！ ”
“甚至在你父亲死后，把你接到身旁亲自教导，你为何恨老夫至此，竟不惜通敌卖国！”
“咳咳咳！”
老国公爷越说语气越激动，眼底隐隐有一丝泪花。
林常嗤笑一声，“老东西，你总是这么假仁假义，满嘴的仁义道德。”
“你为什么要收养我？你自己不知道吗？”
林常眼底满是讥讽和鄙夷。
“难道不是因为我爹在战场上为你挡了一刀，为你失去了性命，你要给满军将士一个交代，让人知道你陆大将军待下亲厚，才收留我的吗！”
“就是因为你，我自小寄人篱下，你以为你对我好，可满京城谁瞧得起我！”
“你把我留在身边也不过是希望我能成为第二个我爹，在战场上为你挡刀吧！”
老国公爷满眼底满是不可思议，他从来没想过林常心里是这么想他的。
“不管你怎么想，老夫从未有过那样的心思，我把你留在身边的确是想弥补你爹。”
“而且我当时问过你，是愿意走仕途或是和逸之经商，是你自己想要上战场，我才把你安排到军营去的。”
林常“呸”了他一嘴，“谁要你假好心！”
“而且，我若是不上战场哪能那么及时的在战场上捅你一刀啊！”
听完此番话，老国公爷的心底是彻底凉了，他竟然是生生养出来了一个狼心狗肺之人。
“林常，老夫对你仁至义尽，当时把你养在身边也是你娘亲自同意的，你娘当时听完你爹丧命的消息，忧伤过度身子不好，不能照顾你，才拜托我……”
“你也配提我娘？我娘就是被你害死的！”
林常猛的打断了他的话，扶着墙壁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癫狂的样子像是恨不得要杀死对面的人。
老国公爷眼底露出不解和被冤枉的怨气，“林常，你爹因我而死，你有任何怨恨我都可以接受，但是你也别信口雌黄！”
林常眼底满是不屑的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是，你陆大将军威风凛凛，我娘她一个后宅妇人怎么能入你的眼！”
“可若不是我爹替你去死了，她怎么会身子虚弱，一场普通的风寒就把她带走了！”
老国公爷也蹙了蹙眉，转身就打算离开。
林常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在他爹书房看见的那些书信，心里十分不甘。
凭什么，这个世界就是有一些人享受着他人的爱意和心甘情愿的奉献，哪怕最后为他死了也不想让他知晓，只怕他多出一丝烦忧。
他声音暗哑却成功拦住了老国公爷离开的脚步，“你想知道我爹为什么甘愿为你赴死吗？”
老国公爷心绪一晃，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
他看着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副将，那人在军营里向来是一步都不肯离开他。
“呵，玉成，今日庆功宴你还守着我干嘛，也不知道出去热闹热闹！”
林玉成一向都沉默寡言，“属下不想出去，将军放心，属下不会打扰您的。”
他嘿了一声，“行，你愿意待就待吧，你这闷葫芦的性子能打扰个屁！”
那年他们班师回朝，又各自升了军功，娶了妻，生了孩子。
细细数来，他这大半生都有林玉成的影子，更别说他对他的救命之恩。
从那一刻，他就发誓要护好他的妻儿，却没想到如今落下了一场孽缘，无法收场。
老国公爷思绪回神，“你有什么想说就说吧，这次是老夫最后一次来见你。”
林常满不在意，像是在回忆他看到那些书信的那一刻的惊讶和怨恨。
“我爹他也是犯贱！”
老国公爷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像是不相信这个一心为父报仇的好儿子会这么说他！
“他早就喜欢你，那么厚的信纸，每一封都是爱慕之情，却一封都没有寄出去过……”
“他知道你有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人，怕被你发现他那见不得人的心思，从未在你面前有过表露。”
林常欣赏着对面人诧异的表情，心里突然觉得这才是公平。
凭什么这世上要有人这么好命，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享受别人所有的爱，哪怕赔上了自己的所有也在所不惜。
老国公爷脑中万千思绪萦绕，林常的每一句话他都要花费很大的精力才能去理解。
“你怎么能那么编排你爹，他都已经……”
林常毫不在意，继续往下说，“是啊，他都死了，还是这么爱你，生怕他那些信为你招来祸患，让你们夫妻不和，特意提前告诉过我他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要第一时间把那些信烧掉。”
“他是怕你怀疑，在你娶亲的时候就娶了我娘，甚至他对陆逸之都比对我这个亲生儿子要好……”
“就是因为他是你的孩子！”
“那我呢？我娘呢？何其可笑！”
林常眼底满是血泪，但又为自己成功报复了感到舒心。
“国公爷，你这一辈子都别想踏实安稳的过下去！”
“还有……还有我爹，他不是伟大嘛，他不是爱你嘛，他不是死都不想你受到打扰嘛！”
“他不是除了你谁都不在乎嘛！”
“那我就和丞相筹谋，通敌南疆，毁了你最在乎护了一辈子的家国！”
“让你痛苦就是让他生不如死，看你们以后都到了下面他怎么向你交代！”
他的眼中浮起一抹疯狂，“他不在乎我和我娘，那我就让他死了也不得安生！”
“哈哈哈哈哈哈！”
老国公爷看着眼前癫狂的人，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缓慢挪步往外走。
牢狱的守卫赶紧走了过来，“国公爷，可要让小的送您回府？”
老国公爷摆摆手，哑着声音开口。
“老夫要去面见陛下！”
御书房。
皇帝看着下首态度坚决的老臣，只能无奈松口，“爱卿确定不后悔？”
“陛下，老臣不后悔，希望陛下对丞相和南疆早做防范，老臣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哎！爱卿退下吧！”
“是，多谢陛下隆恩！”
墨凌信看着国公爷消失的身影，“来人，伺候笔墨，替朕拟旨！”
国公府。
陆逸之往外走的时候正好撞上了自家神色不对的老爹。
“爹，你……”
国公爷拦下了他的话，自顾自的嘱咐着，“逸之，你大了，这次出去的确也历练成熟了不少，你若是想要经商爹也不勉强你了，你过的开心就好！”
陆逸之一愣，“爹，你今天怎么突然说这些？”
国公爷撤出一抹微笑，“爹突然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老了，我们国公府的家还是要你当起来，但是爹不会再勉强你了，反正我和你娘希望你平安就好！”
“可……”
陆逸之还没说完，就被外面太监传旨的声音打断了。
福公公走上前来面色和蔼，“见过国公爷！”
“福公公客气！”
“老奴来传陛下的圣旨，请二位接旨吧！”
父子二人依言跪下，福公公打开圣旨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念及国公之位，历来由忠良之后承袭。今国公之子陆逸之已成人杰，文武双全，德才兼备，深得朝野赞誉。朕心慰藉，以为国之栋梁，堪当大任。
特此诏令：自即日起，国公之子承袭国公之位，统领国公府事务，辅佐朝政，共襄盛举。望其恪守祖宗法度，秉承忠诚之心，勤勉为政，光耀门楣。
钦此！”
福公公念完赶紧把圣旨放到陆逸之手上，“老奴恭喜国公爷了！”
陆逸之还处在不可思议的震惊中，还是自家老爹提醒下才回过神来。
从身上掏出了几锭银子放在了福公公手上，“多谢公公跑这一趟了，这些请公公吃茶了！”
福公公满眼笑意，“那老奴就蹭蹭国公爷的喜头，多谢国公爷！”
……
父子二人在厅堂面面相觑，相顾无言，最后还是陆逸之先服了软。
“爹，既然陛下圣旨已下，儿子自会担起国公府的责任，不会辱了门楣！”
陆老爷子轻叹一声，“我儿的确长大了，这次是爹做的不好，但是爹累了，想好好颐养天年了，就让爹自私这一回吧！”
“儿子晓得，自不会让父亲失望！”
……
泉枞院
“查到了吗？”
“老爷今日去牢狱里见了林常，出来就去见了陛下，谁也不知道二人说了些什么。”
陆逸之眸中闪过一抹晦暗，“嗯，下去吧！”
“那人胆大包天，敢损伤龙体，让人好好招待些！”
“是，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