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焕征战多年,深知兵不厌诈的道理。
这狼头涧,太像一个完美的伏击地了。
“再探!派出三队精锐斥候,攀上两侧崖壁,仔细搜索!重点查看反斜面及林木茂密之处!”李焕下令道,他的谨慎让他不敢轻易踏入这险地。
时间一点点过去,派出的斥候陆续回报,均未发现大规模伏兵的踪迹。
只有一队斥候在崖壁中段发现了一些新鲜的、似乎是人为踩踏过的痕迹,但范围很小,推测可能是小股溃兵或当地猎户所为。
与此同时,后方何奉派来的传令兵到了,语气急促:“李将军,主帅有令,战机稍纵即逝,命你部即刻通过狼头涧,抢占前方要地,为中军打开通道!”
压力,从后方传来。
李焕回头望去,依稀可见中军大队人马扬起的尘土。
李焕知道,何奉已经做出了决断,他若再犹豫,便是贻误战机。
李焕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安,厉声下令:“前军变阵,刀盾手在前,弓弩手居中,长枪兵押后,保持警惕,快速通过峡谷!抢占出口!”
帝国禁军的先锋部队,如同一条黑色的巨蟒,开始小心翼翼地钻入狼头涧那狭窄的入口。
士兵们紧握着兵器,紧张地注视着两侧寂静的山崖,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
谷内异常安静,只有军队行进的脚步声、铠甲的摩擦声以及偶尔响起的战马嘶鸣,这寂静本身,就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在山崖之上,密林与岩石的阴影中,无数双眼睛正冰冷地注视着下方缓缓蠕动的黑色长龙。
三济的精锐弓弩手,如同磐石般潜伏在预设的阵地后,强弓硬弩已然就位,箭簇在阴影中闪烁着幽冷的寒光。
更深处,左乐亲自检查着最后一处杠杆抛石机的机括,以及那些装满火油、隐藏在伪装的草皮和岩石下的陶罐。
赵三斧的“跳荡营”好手们,则像灵猿般分散在更陡峭、更难以攀爬的区域,嘴里叼着短刃,眼中闪烁着猎食者的兴奋。
连敏公主与庄小维,则隐藏在出口外侧一处视野极佳的高地上,透过林木的缝隙,紧紧盯着谷内的动静。
几面特殊打磨的铜镜,巧妙地将谷内部分区域的影像反射到他们面前。
“李焕很谨慎。”庄小维低声道,“但他别无选择。”
连敏公主点了点头,手心因紧张而微微出汗,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传令下去,没有左将军的信号,任何人不得擅动!放他们的先锋过去,我们要的,是何奉的中军主力!”
谷内,李焕的先锋部队有惊无险地通过了峡谷大半,甚至已经开始在“一线天”出口处清理那些“堵塞”的乱石。
一切似乎都太过顺利,顺利得让李焕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李焕再次派出快马,向后方的主力汇报:“峡谷已探明大半,未见埋伏,出口正在清理,请中军加速通过!”
消息传回何奉处。
这位车骑将军最后的一丝疑虑,在看到出口处隐约传来的、象征通道即将打通的信号旗后,终于被对胜利和时间的渴望所淹没。
“传令!中军主力,加速前进,穿过狼头涧!”何奉马鞭前指,发出了决定命运的命令。
三万帝国中军主力,如同决堤的洪流,开始涌入狼头涧。
相比于先锋的小心翼翼,主力部队的行进速度明显加快,队形也变得更加密集。
士兵们看到先锋安然通过,又接到加速命令,原本的警惕之心渐渐松懈,只想着尽快穿过这令人压抑的峡谷,去追击那支溃败的敌军。
黑色的铁流,逐渐填满了狼头涧那葫芦状的腹地。
站在高处的连敏公主,看到帝国军队的旗帜越来越多,士兵如同蚂蚁般涌入峡谷,连那面代表何奉本人的帅旗都隐约可见时,她知道,时机到了!
连敏公主看向身旁的传令兵,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枚红色的信号火箭,带着尖锐的啸音,冲天而起,在灰白色的天空中炸开一团耀眼的火焰!
这并非进攻的信号,而是传递给赵闯的——猎物已大部入彀!
早已在出口外侧严阵以待的赵闯,看到天空那抹刺眼的红色,眼中精光爆射!
赵闯猛地拔出佩剑,指向那处刚刚被清理出缝隙的“一线天”出口,声如雷霆:“封死出口!弓箭手,覆盖射击!陷阵之士,随我——堵住它!”
“轰隆隆——!”
预先堆放在出口两侧山壁上的、数以百计的巨木和巨石,被守候已久的士兵奋力推下,瞬间将那道生命缝隙彻底埋葬!
与此同时,如雨的箭矢从出口外侧新建的防御工事后倾泻而出,将正在清理通道、猝不及防的帝国先锋部队射成了刺猬!
狼头涧的袋口,被彻底扎紧!
几乎在出口被封死的同一瞬间,峡谷两侧的山崖之上,战鼓声如同九天惊雷,骤然炸响!
“杀——!”
无数黑压压的身影从山崖的密林后站立起来,仿佛神兵天降!
埋伏在制高点的弓弩手,在同一时间松开了弓弦,拉开了弩机。
嗡——!
一片黑压压的箭矢,如同倾盆而下的钢铁暴雨,带着死亡尖啸,覆盖了峡谷中挤作一团的帝国军阵!
如此密集的队形,根本无需瞄准,箭矢落下之处,血肉横飞,惨叫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行进嘈杂,无数士兵如同被收割的麦秆般成片倒下!
几乎同时,悬崖顶上的滚木礌石,带着万钧之势,轰鸣着砸下,无论是坚固的盾牌还是精良的铠甲,在这纯粹的力量面前都如同纸糊,被轻易碾碎、砸扁!
火油瓶和火箭从悬崖上不断掷下,燃烧起来。
帝国禁军的阵型,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下,瞬间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位于狼头涧上游的罗天教众,看到下方火起、浓烟升腾的信号,奋力砍断了维系临时水坝的最后几根巨木!
轰!
积蓄已久的河水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奔腾而下,虽然水量不足以淹没整个峡谷,但却形成了一道致命的激流,沿着谷底冲刷!
洪水卷走了士兵,冲散了刚刚勉强结成的防御小阵,将恐慌与绝望推向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