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军被连敏公主亲率精锐如尖刀般撕裂,指挥旗幡倾倒,当朱扁仓方向冲天的烈焰与浓烟将夜空染成不祥的猩红,当后营与侧翼不断传来那鬼哭狼嚎般的喊杀与袭扰,左乐大军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骨架,瞬间便散了。
恐慌如同最致命的瘟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
失去了有效指挥的各营将士,有的还在茫然无措地等待命令,有的则已目睹中军惨状和后方大火,军心彻底崩溃。
“败了!败了!中军被破,粮草没了!”
“快跑啊!将军……将军可能都战死了!”
“罗天教的杀神来了!他们不是人!”
哭喊声、惊叫声、兵器丢弃的碰撞声、以及绝望的奔逃脚步声,取代了原本森严的军令和战鼓。
无数士兵如同没头的苍蝇,丢盔弃甲,只求能逃离这片突然化为炼狱的战场。
军官们声嘶力竭地试图弹压,甚至挥刀砍杀逃兵,但在这种全面的、源自心底的恐惧面前,一切努力都显得徒劳。
溃败,如同雪崩,一发不可收拾。
左乐被亲卫营残存的数十名最忠诚的勇士簇拥着,试图向战况相对不那么激烈的西北方向突围。
左乐此刻发髻散乱,满脸烟尘,昔日冷峻威严的平寇将军,此刻显得无比狼狈,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甘与愤怒的火焰。
左乐目光死死盯着庄小维,发出一声如同受伤猛虎般的咆哮,竟不再试图突围,反而转身,挺剑直向庄小维冲去,想与他决一死战!
左乐知道突围希望渺茫,更不愿如同丧家之犬般被俘受辱。
身为帝国平寇将军,他宁愿战死,亦不愿背负战败被擒的耻辱!
剑光凌厉,带着左乐毕生修为与决死的意志,直刺庄小维心口!
这一剑,快、狠、准,凝聚了左乐所有的力量与不甘!
然而,庄小维只是静静地看着左乐冲来,仿佛袭来的并非致命一剑,而是拂面的杨柳清风。
就在剑尖即将及体的刹那,庄小维动了。
庄小维并未闪避,也未格挡,只是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对着左乐的方向,轻轻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气劲四溢的爆鸣。
左乐只觉得周身空间骤然凝固!
一股无形无质、却浩瀚如渊海、磅礴如星穹的力量,瞬间将他连同他周围丈许之地完全笼罩、封锁!
左乐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那凝聚了毕生功力的一剑,距离庄小维的胸口仅有寸许,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左乐全身的内力如同被冻结,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只剩下眼珠还能艰难地转动,流露出无边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庄小维缓步上前,看着左乐那双充满震惊、愤怒、乃至一丝恐惧的眼睛,淡淡道:“左将军,胜负已分,何必逞匹夫之勇,徒增伤亡?”
左乐浑身无法动弹分毫。
两名眼疾手快的三济士兵上前牢牢架住左乐。
“押下去,好生看管,勿要怠慢。”庄小维吩咐道。
“是!”士兵肃然领命。
主帅被生擒,成为了压垮左乐军最后一丝抵抗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
还在零散抵抗的部队彻底放弃了希望,成建制地跪地投降。
整个战场上,除了追剿溃兵的零星战斗外,大规模的战斗迅速平息。
天色渐渐放亮,晨曦驱散了硝烟,却驱不散战场上浓重的血腥与焦糊气味。
目光所及,一片狼藉。
破损的旌旗、丢弃的兵甲、燃烧的营帐辎车、以及层层叠叠、姿态各异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昨夜战争的惨烈。
看着这修罗场般的景象,闻着那令人作呕的气味,连敏公主立刻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传令各部,迅速清扫战场,收殓双方阵亡将士遗体,分开妥善安葬,立碑标记!”
“所有伤兵,无论敌我,立即组织军医全力救治!不得延误!”
“收拢降兵,集中看管,不得虐待,不得私刑,保障基本饮食!”
“统计战果与损失,清点缴获物资!”
连敏公主的一系列命令,清晰而高效。
优待俘虏,救治伤兵,不仅能彰显她的仁德,更能最大程度地瓦解残敌的抵抗意志。
许多被俘的左乐军士卒,原本心怀恐惧,见到如此待遇,惶恐之心稍安,甚至有些人看向连敏公主的目光中,带上了感激。
韩崇一直在西平城头紧张地关注着战局。
当他亲眼看到左乐中军大乱,朱扁仓火起,最终看到三济旗帜在整个战场上飘扬,溃兵如同潮水般跪地投降时,韩崇激动得老泪纵横!
“开城!快开城!”韩崇声音颤抖地命令道。
西平城门缓缓打开,韩崇甚至来不及换上正式的官服,只着一身战袍,便带着城中主要官员和将领,快步出城,直奔连敏公主所在之处。
见到连敏公主,韩崇整理了一下衣冠,在无数目光注视下,郑重地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叩拜大礼,声音洪亮而充满感情:“罪臣韩崇,叩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叩谢殿下挽陇西百万生灵于倒悬之恩!殿下神威,天兵相助,方能摧破强敌,保全陇西!臣,韩崇,自此愿率陇西上下,誓死效忠公主殿下,鞍前马后,万死不辞!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韩崇身后,所有陇西官员将领也随之齐刷刷跪倒一片,异口同声:“臣等愿誓死效忠公主殿下!”
这一拜,这一誓,标志着陇西郡正式脱离盖伦新皇的控制,投入连敏公主麾下。
连敏公主连忙上前,亲手扶起韩崇,温言道:“韩将军快快请起!诸位请起!陇西之难,亦是我三济之难,唇齿相依,岂容坐视?将军深明大义,坚守孤城,功在社稷!日后稳定陇西,匡扶皇室,还需将军与诸位鼎力相助!”
随着战场初步清理完毕,战果也大致统计出来。
左乐麾下三万禁军精锐,阵亡约四千余人,受伤被俘者逾两万,其余大多溃散逃入山林。
缴获军械、粮草、马匹、辎重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