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兴波连连点头，接过合同。
虽然已经到最后一步，但谁也说不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万一姜涛不想卖了，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都要付之东流！
拿起合同，直接翻到了最后，就要准备签字。
看着合同上三百万的总标的额度，朱兴波打了一个激灵，一阵冷汗骤然冒出。
自己掏空家底还借了十几万，这才凑够五十万。
剩下的两百五十万将要用余生去还，甚至自己的孩子，也要还大半辈子！
换来的，只是一个两室一厅，还没有自己家里自建房大的一套二手房。
这，真的值得吗？
值得！
这是朱兴波的想法，但他又想到自己的儿子。
我认为值得，孩子呢？
他愿意背上这笔债务吗？两百五十万，是要穷尽两三代人一生才能还完的债务啊！
“怎么了？合同没问题啊，快签呀！”
关徳汉看着那只粗糙皲裂的大手别扭的捏着签字笔，在签字区久久没有落下，他的心情也莫名烦躁起来。
不过就是几笔几画的事情，僵持半天，他一个农村人还能看出合同的问题不成？
诚然，这份合同问题不少，单单是金额上也自己动过一些手脚。
在姜涛所要的两百二十万金额上，他用一种极薄的贴纸覆盖了姜涛提出金额，打印体打印出来的金额无比扎眼，三百万！
他要在姜涛回来之前，让朱兴波倾向合同，自己再撕掉那一层贴纸。
最后让姜涛再度签署，随后，整个事情都将尘埃落定！
为了营造足够的时间差，关徳汉甚至在姜涛的咖啡里放了些润肠利尿的药物！
这也是为什么姜涛刚坐一会儿，就要去卫生间的原因。
“三百万，这是三百万啊……”
朱兴波声音颤抖，低声呢喃。
旁边的关德汉，眉头已经皱起。
“三百万，但是你们已经掏了五十万了，就剩两百五十多，我们公司贷款一切都没问题的。”
“你回去之后好好工作，一年怎么攒个五万，你们一家一起下来就是十几万！”
“更何况还有你孩子呢，他也上大学了吧，等毕业，工资肯定比你高，他也还几十年，还怕还不清这点钱？”
关德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不要太过激动，一点点循序善诱。
“是啊，我们一辈子的积蓄全砸进去，还要再努力后半辈子，我的孩子也要再还几十年，为的就是一套一百平的房子……”
朱兴波神色恍惚。
“什么意思？你是不想买了？”
关德汉脸色骤然一变，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自己好说歹说，好不容易忽悠到一个冤大头，公司贷款都准备好了，现在你告诉我不买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朱兴波连连摆手，想要解释，但嘴已经张开，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
脑海中，只有一家人要用一辈子去还的天价贷款。
“朱兴波！我是看在大家都是同村老乡的份上，才把这个房子的名额给你！”
“要知道，魔都房子哪怕是二手房都是许多人趋之若鹜的！你要是不想要，我马上就联系别人了！”
关德汉几个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心态，又将手中的咖啡全部灌进喉咙，才让情绪稍微冷静一下。
惯用的话术再次用上，关徳汉依旧不想放弃，这可是八十，上百万的生意啊！
“你要是想毁约，可以，但需要偿还合同上签的5％的违约金！”
哗啦啦……
关德汉一手抢过合同，翻找着。
不过眨眼功夫，就已经翻到了合同中间中一页。
合同上，是一项项具体的条款。
第4.15条，因非不可抗力，任意一方要求终止买卖合同，需要赔付合同总标价5％的违约金！
朱兴波初中毕业，没有念过太多书，但也看懂其中意思.。
合同总标价，说的应该就是总价。
“要赔三百万的5％！你知道这是什么？！”
关徳汉怀疑朱兴波的脑子抽了，不然怎么也想不到想终止合同。
朱兴波目光呆滞：“是啊，没错，我要赔5％……”
看着朱兴波仿佛空壳，失去灵魂的模样，关徳汉心中冷笑。
“想耍我也是要有代价的，三百万，百分之五的违约金，虽然相比自己到手金额少一点，但也有十五万，也算是小有收获了！”
“等下，买，我买！！”
朱兴波掰着手指，用贫瘠的数学知识算着自己要赔付的金额。
半晌后，朱兴波终于算出了十五万的违约金。
他微微一愣，脸色惨白，身形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扶着桌子勉强撑起身体，朱兴波连忙按住身前的合同出声道。
5％的违约金，十五万的违约金！
如果自己毁约，十五万全部打水漂！
咬牙用两代人一辈子的去换一套房，平白算是十五万。
两者在朱兴波眼中，不需要犹豫。
朱兴波握着笔的手颤栗着，笔尖一点点的靠近着签字区。
“等一下！”
就在笔尖要触及签字区时，旁边，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朱兴波和关德汉都下意识转头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姜涛已经从卫生间出来，在不远处的桌子边坐着。
姜涛去了卫生间，却发现自己没带纸。
转身出来去服务台买了一包纸，顺便又重新点了一杯咖啡拿铁，一会再拿。
而就在他转身准备再去卫生间时，就看到关徳汉已经拿出了合同，摆在桌前。
“嗯？”姜涛微微一愣。
按说应该自己和朱兴波面对面坐着，查看合同无误，双方再各自签字的。
想到关徳汉之前体现出的“专业素养”和热情的服务，姜涛有些奇怪。
在一方当事人不在场的情况下签订合同，这种后续可能引起矛盾纠纷的行为，不像是自己印象中“专业”度拉满的关徳汉会做出的事情。
当他看到朱新波接过合同沉默很久，口中好像还在念叨着，一种古怪，哪里不对劲的感觉涌上心头。
一份合同而已，至于这样吗？有什么问题等自己回来再谈也可以啊。
姜涛不动声色的又挪动到他们不远处的另一个座位上，刚好能够听到两人的声音，。
关徳汉和朱兴波都有自己的心事，没有注意到姜涛的存在。
“三百万，三百万啊……”
听到朱兴波的呢喃，姜涛眉头皱起，一串问号接连冒出。
什么三百万？哪里的三百万？
紧接着，他就听到后续的对话里，听到自己的房间被卖三百万，听到三百万百分之五的违约金，听到关徳汉循循善诱的蛊惑。
就在朱兴波心理防线被击溃，握着笔的手就要签下合同时，姜涛终于忍无可忍，神色阴沉得出声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