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角楼上,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女子侧目冷笑连连,她身侧紧跟着一个宫女,那宫女的容貌竟然跟那日在天牢中淬毒而死的女子一模一样。
她微微抬眸,看着远处那扑在火堆上,捧起一捧捧灰尘的男子,那深深撕心裂肺的呜咽,如野兽的哀鸣,击打的她的心,一阵阵颤抖。
霎时,那眼眸深处,总有一丝震撼,掩饰不住。
如果,她没看错,那是唐唯吗?
那个魅宫的宫主,以采花为乐趣的淫贼吗?他,竟然在为自己痛苦不舍……
“回宫!”女子倏然转身,撞的身后的女子一个趔趄。
她一惊,见女子射来一抹凌厉的冷眼,忙垂下头,搀扶住女子的手臂,急步离去。
只那抹余光,深深地盯视着远处的那抹紫色,震撼之余,是一抹深深地探究……
沫央宫,南粤雍嘉皇帝最宠爱的沫贵妃居所。
“哈哈,哈哈……南宫御风,竟然真的死了,哈哈,真是太好了!”
风如沫一踏进沫央宫,就畅快大笑不已。
她没想到,南宫御风竟然就这样死在了自己手中。那暖如莲,这次死的还算是有点儿价值,不然,她岂会让暖孟秋活到现在?
“娘娘,既然南宫御风已死,我们接下来……”涅儿看着风如沫坐下,忙上前替她倒了一杯茶,那双眸子,时不时地瞟着眼下的风如沫,不时有一丝锋利闪过。
“哼!”风如沫抿一口杯中的香茗,冷笑一声,“接下来,还用得着我们做什么吗?”
她冷冷抬眸,睇一眼身侧的宫女涅儿,眸中精光闪闪,阴毒狠戾,一览无遗。
涅儿俯身轻笑,“娘娘说的是,接下来我们就看着南粤和大梁,兵刃相见,血流成河!”
她的神色,倏地,也带了跟风如沫一样的凌厉奸笑。
只心底,却早已是冷笑连连。
果然,自己的猜测没错,这幕后的黑手,最终的目地,就是挑起两国之战,从中获利……
“圣尊有话,让你三日内杀了赫连景!”
风如沫剔了剔指尖的丹蔻,红唇淡然地勾起,一丝狠毒,无声吐出。
陡然,就见涅儿的眸中浮上一丝惊诧。
她的眸子微缩了缩,总有什么在眸底,化解不开。
他们得手后,竟然还不放过阿景?
一瞬,她的眸底就浮上了凌厉的杀气!
要是自己晚了一步,阿景的命,岂非真的就丢在了这帮人的手中?
“是!”涅儿轻应一声,将风如沫那杯空了的香茗中蓄满水,她的眸光微敛,精亮一闪,继而,轻轻笑开。
……………………
翌日。
天晴,淡暖的清阳照耀巍峨的皇宫,碧色琉璃瓦上波光粼粼。
一夜的雨露过,皇宫里处处百花绽放,淡香入鼻,清爽怡人。
东宫,迎面一群宫女神色张惶,提着裙摆匆忙四处散开,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着他们。
涅儿挡住一人,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东宫发生了什么事?”
那宫女一边甩着涅儿的手,一边慌张的说:“太、太子殿下,他、他、”一句话结巴了半天没说完,那宫女早已挣脱涅儿,仓然跑出了东宫。
涅儿心里皆陡然一紧,眉头凛着诧异的神色,眸底却滑过一丝黯然。
是不是,她未按阿景的要求,每晚亥时与他相见,他才遣了人传来自己,当面摆脸色给自己看?
涅儿心思婉转间,迎面又拦下一名正跑出来的宫女,拔高了音调,问道:“太子发生什么事了?!”
“太子、太子要杀人了!”
涅儿目光一瞪,面上有些吃惊,“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我说你别拉着我,快松手呀,走晚了就倒霉了!”那宫女试着甩开涅儿的手,见甩了两下没松开,只好急急的说了几句:“昨儿皇后来了一遭,太子殿下发了好大的火,兰若姐姐也不知说了句什么,惹得殿下一脚踹的她吐血,后来就一直躺在床上发烧起不来,没想到今天太子殿下火更大,刚才在桂花林里用还箭差点杀了太子殿奉茶的小宫女,大家服侍太子以来,从不见殿下如此过,所以都想避开这祸端,好了,快松开我的衣裳,走晚了,被太子逮住,咱这小命就不保了。”
宫女甩掉涅儿的手,一下跑的无影儿,涅儿眸中露出疑惑的表情。
匆匆进了太子殿,直向着桂花林而去。
刚到桂花林,只见今日林子里有好些宫人,一群宫女站了一排,各个脸上惨白如雪,抖得如秋风里的落叶,旁边还站了一群小太监,纷纷垂着头,战战兢兢的杵在那儿。
桂花林旁边的廊沿下,靠着一名小宫女,只见那宫女左边膀子上中了一箭,血流了满身,一袭翠色宫装染着触目惊心的血迹。
涅儿紧走几步下了长廊,蹲下来看那宫女的伤情,那宫女脸色惨白,早已昏死过去。
还好,箭刺得不深,并没伤到要害。
看来阿景,这力道拿捏的正好……
涅儿转身回头,向着桂花林里一扫,只见枝桠之间立着一道飘逸胜雪的白,在桂花林开阔处有一横排木桩靶心,赫连景顷长的身影正面对那靶心。
只是眼睛上上却蒙着一条红色的锦缎,手里正握着他一支明皇的弦弓,淡淡的声音如风般清凉,“该谁了?走出来,站在那儿!”
宫女群里有一名宫女抖索了半天挪到那靶心前,抖得比刚才更厉害,手里拿着一旁太监给她的蓝色毽子,缓缓放在头顶。
“太子殿下,人在那站好了,可以射箭了。”太子身旁的近身太监回道。
赫连景听到后嗯了一声,淡薄的唇抿着冷冷的弧度。
他抬起手来,缓缓拉弓。
此时站在那的小宫女几乎哭了出来:“殿、殿下,饶命啊,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晚了。”
赫连景淡淡吐了两个字,箭离弦。
‘嗖!’‘嘭——’
箭羽一瞬间射出,穿透那毽子,将宫女头上发髻射散,簪子珠子掉了一地,那宫女尖叫一声软倒,吓得昏了过去,而那靶心上正中红心。
“继续,下一个!”赫连景手中接过小太监递给他的另一只箭,熟稔的上弓拉弦。
此时红色布条下,他眼前只是一片黑暗。
涅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只见另一名宫女同样抖索着站在刚才的位置,那昏死的宫女早已被抬走。
眼见着弓箭拉满,赫连景清瘦的身子稳稳不动,连抬起的双手也是纹丝不动,却在箭离弦之时,那箭头渐渐向下移动几分。
似乎那方位一射出,对准的是那宫女的耳朵。
涅儿眼眸一凛,几步走了上去,急忙出声唤道:“太子!”
谁知赫连景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也没有在意她的到来,而是依旧将拉满的弓箭射出。
只听一声惨叫,那宫女发也散了,耳朵上呲拉一下划过一道伤,痛得滚在地上哀嚎。而旁边那些宫女们更是惊得眼中泪水啪嗒啪嗒掉下来,抖得几乎站不稳。
“下一个!”
赫连景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却又身姿优雅得仿佛只是在与人谈笑。
哗!
一下,那群宫女扑通跪倒,口中失声求饶:“太子殿下饶命、太子饶命啊,奴婢们再也不敢了,求太子饶了奴婢吧......”
赫连景手中接过递来的箭,薄唇轻启,“饶?我并没有要你们的命,你们都是我的奴才,都只说忠心于我,怎么今日我要你们为我做这点事也为难了?”
“住手!”涅儿挡在赫连景身前,握住他手里的弓箭。
赫连景薄唇抿着清淡的笑:“你来了,先去太子殿等我一会儿。”
“太子!?”涅儿握着那弓箭的手又用力了些。
赫连景伸手松开蒙在眼睛上的红布,氤氲的目光看她,“怎么,生气了?难得看你生气呢!”
涅儿缓缓皱起眉头,有些怔愣的看着他淡然的面容,“太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把她们所有人都吓坏了。”
赫连景轻声一笑,“嗯,我就是在找一个不会被我吓坏的人。”
“太子这么做,她们谁能不怕,你蒙着眼睛什么也瞧不见,再好的箭法也会失手的,她们的命一不小心就会死在太子的箭下!”
涅儿有些薄怒。
赫连景眸中晃落点点清冷,依旧直直的看着她轻笑,“怎么会,我知道有人不会怕,她一定相信我。”
说话间,他眸色如碧水深深凝着她的眼睛。
涅儿目光闪烁了几下,稍稍别开脸,“既然如此,太子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你想为她们出头,救这些宫女,是么?”赫连景不答反问。
涅儿回道:“我只是觉得太子不该如此。”
这样的他,有些反常。
还是,她根本不曾认识他,在他飘逸优雅的外表下,其实也有冷暗的一面。
“你想要为她们出头不是不可以,来,今天你要是能赢过我,我便饶了她们。”赫连景含着轻笑把自己的弓箭让给涅儿,“拿着,你用这幅弦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