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月正听着他们谈论，神情认真
霜清低头望向她笑道
“你呢，要留在这里吗？”
云浅月侧过头，对上他含笑的眸，轻声道
“那要看你”
“看我？”
霜清疑惑道
云浅月眼睫微颤，旋即低下头
“没什么…”
霜清望着她这般举动，愈发不解，却也没多问，只淡笑道
“我不会一直在这里，空闲时会四处逛逛，魔族危险，你该回去了”
云浅月握紧手，莫名的有些执拗
“我不想回去”
霜清一怔，垂眸认真的望着她
“为何？”
云浅月抬眸，眸光飞快的掠过他的面孔，神色有些僵硬道
“宗门规矩多，我…不想那么快回去”
霜清闻得此言，笑意含着些慵懒之意
“那既如此”
他俯下头，微微躬身，凝视着云浅月的眸
“可愿再陪我逛一逛？”，霜清道
云浅月只觉他周身气息扑面而来，下意识向后躲了躲，低声道
“也好”
清风穿梭于僻静虚空，吹落一地桃花，粉色花瓣飞舞间，被周围涌动灵力镀上淡淡清辉，自地面向上望去，竟犹如点缀在漆黑夜空之中的星辰，泛着永恒的光
立于桃树下的男子身影修长，白色秀衣翻飞，勾出瘦削挺拔骨骼，雪发随风浮动间，衬的背影愈发孤寂苍冷
“掌门”，背后一雪衣蓝带的弟子身影闪过，落在男子背后，双手抱拳，躬下身去
男子闻言，侧过头，露出苍白面孔，双瞳之中碧色隐隐闪烁清雅色泽，发间白玉莲花冠高高竖起，愈显秀雅温润
“何事？”，玉淞瑶淡声道，嗓音柔和如玉，却透着些疏离清浅之意
弟子温声道，“苍穹峰薛掌门携青凤门楼掌门等人求见”
玉淞瑶点点头
“我知道了，下去吧”
弟子身影一闪，登时消失在原地，带起地面飞舞桃花
玉淞瑶望着那一片被激荡的飞扬起来的桃花花瓣，下意识伸出手，如玉指尖上夹着那淡粉花瓣，显得极净而美
他久久的望着掌心的花瓣，有些失神
微风拂起，带动他鬓角雪发，亦是勾起心底深藏的记忆
刹那间，眼前之景，若隐若现
他抬起头
望见仍是初生幼苗的桃树旁，立着一位玲珑的小姑娘
小姑娘卖力的用手中的小铲子为小树苗埋土，蹲在一旁敲敲打打
见到他靠近，小姑娘抬起头，露出一双被神鹿族秘法隐藏的碧色双眸
她笑着向他招招手，声音清甜
“师尊，你看，我种好了，过不了几年，你们都会尝到桃子啦！”
玉淞瑶眼眸微颤，他抬起头，望见曾经的自己伸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眼里有了清浅却柔和的笑意
他爱茶，爱桃花，爱清甜松软的玉兰酥，爱啜饮清茶时尝一尝玲珑晶莹的春水生，最爱的，却仍是抬头时望见的，独属于少女脸颊上的一抹笑意
她见他细细品尝的表情，眸里闪动着欣喜又狡黠的笑
然，记忆复苏间，他却见少女立于战场之中，周身疤痕与血迹，神情绝望，身前鲜血洒落，身后满目疮痍
他一颗心抽搐起来，怔怔的望着掌心的桃花瓣，竟是一眼，都不敢再看下去了
玉淞瑶转过身，衣摆翩飞，迈开步伐向前走去，只余身后片片桃花飘落，掩去一切痕迹
静仙峰内室
苍穹峰掌门，面色苍白，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静坐于椅子上，正闭目养神，身旁一神色肃穆，鬓发雪白之人摩挲着手腕之上的玉镯，沉默不语
立在一旁的弟子不敢多言，只悄悄打量这两位
忽而，门啪嗒一声被推开
玉淞瑶悄无声息的走进来，步伐无声，身后敞开之门自如关上
两人见玉淞瑶来临，皆站起身，恭声道
“见过玉掌门”
玉淞瑶神色浅淡，只慢慢坐在椅子上，眼睫微垂
“两位有何贵干？”
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双手握成拳，眸中闪烁精光
“玉掌门，今日有一事相求，若有得罪，还请见谅”
玉淞瑶指腹摩挲着掌心的花瓣，淡声道
“苍穹峰多年前在清辉阁弟子外出遇险之时，曾出手相助，不知薛掌门想要什么？”
薛利仁刀锋般的目光落在玉淞瑶白皙面孔上，含着些探究与不易察觉的激动
“玉掌门果然痛快，我和楼正掌门此次前来，便是向从您这里得到一个消息”
玉淞瑶道，“何事？”
楼正犹豫片刻，旋即道
“凌筱玉的消息”
此言一出，静室内登时死一般的寂静，立于一旁的弟子面色苍白，手指微颤，眸中隐隐有激动之色
玉淞瑶望着手中玲珑玉杯，眸光微敛，神情未变，只淡声道
“茶凉了，玉庭，换一杯吧”
身旁那名唤玉庭的弟子垂下头，“是”
薛利仁鹰隼般的目光落在玉淞瑶身上，似是欲发现破绽之处
然，眼前之人垂下眼睫，神情淡淡，犹如落在耳边的清风，叫人琢磨不清，却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待到玉庭轻轻关上门，玉淞瑶抬起头，浅碧瞳泛着琉璃般的晶莹微光，清雅剔透
“为何？”，他轻声道，嗓音含着些清浅笑意
薛利仁哈哈大笑，掩去眸中警惕神色
“玉掌门又在说笑了，您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多年前，您同家父的约定，这便忘了吗？”
玉淞瑶闻言，唇角漾开一抹温润笑意
楼正见此景，忙笑道
“玉掌门，薛掌门所说，便是，魅皇重现的约定”
玉淞瑶眼里的笑意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魅皇重现？”
薛利仁道，“正是如此”
“当年家父与玉掌门共同将幻恶压制在灵山，然那幻恶罪大恶极，以世间罪恶为生，实力极强，那时，身为前任清辉阁弟子的魅皇出手，以身躯压制幻恶，换得世间百年和平”
玉淞瑶眼睫微颤，潋滟摄人笑意
“我想起来了”，他轻声道
“既然您想起来了，便也应该知道，如今该怎么做了吧？”，薛利仁淡笑道
玉淞瑶无声无息的握紧掌中玉杯，笑意不达眼底
楼正此刻发言道，“我们要凌筱玉的消息，也是为了这天下”
“为了天下？”，玉淞瑶嗓音轻若未闻
“是，为了天下，凌筱玉必须变成魅皇”，薛利仁斩钉截铁的道，嗓音含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玉淞瑶闻言，唇角弧度隐去，一双碧色瞳孔，泛着幽邃色泽，莫名的危险
“你们会怎么做？”
“不是我们”，楼正道
“是您啊，玉掌门”
“是啊，谁人不知，如今血萝衣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清辉阁安危，您的话，她不会不听的，而且，玉掌门，您将凌筱玉收为弟子，难道不是为了她特殊的身份，让她变成魅皇，才能保得天下安宁啊”
“是啊，赤羽族已因为凌筱玉破灭，我们不能再有任何损失了”
“幻恶那东西，太可怕了啊...”
玉淞瑶听着耳边不断话语，掌心不自觉的用力
“咔嚓！”，骤然，掌心中玉杯碎裂，割裂他手掌
嫣红血迹顺着他掌心纹路流下，染红玉淞瑶微颤的眸
薛利仁与楼正闻言侧过头来
“你们的意思，是让筱玉替这天下死”，玉淞瑶轻声道，嗓音莫名的显得轻而空灵
薛利仁神色不自然的与楼正对视一眼，旋即哀叹一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办法？”，玉淞瑶骤然笑了
这笑容将他整个人衬托的极其生动，他低声笑着，眼底泛起汹涌血红
让凌筱玉，替他们去死？
他眼前之景，尽数血色，恍惚之间，他似是望见了，血色罗裙的少女，立于清辉阁门前，毫不犹豫的身影
薛利仁呆住，低声道
“玉掌门，你没事吧...”
玉淞瑶捂住眼睛，任由其上血迹掩盖住双眸，低声道
“抱歉，我今天有些疲惫，恐怕要提前送客了”
楼正眸光微闪，似是欲说些什么
却被一旁伸出手的薛利仁拦住
薛利仁眯起眼睛，眸光烁烁，略过玉淞瑶的面孔，旋即淡笑道
“既然如此，那么玉掌门，您慢慢想，毕竟”
薛利仁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玉淞瑶，轻扯唇角
“您曾经对那魅皇下不了手，如今亦是对凌筱玉怀有感情，我们都能理解，不过，玉掌门，您是人类，人类寿数有限，总是执着于那些虚无飘渺之事，哪怕没有结果，亦是如此”
“但您要想清楚，是要清辉阁弟子的安危，还是要一人的牺牲，您已经犯过错，如今，不该再犯了”
玉淞瑶眼睫微颤，旋即落了血迹的瞳孔望向薛利仁，含着些凶戾气息
薛利仁心口一跳，旋即笑道
“玉掌门，您知道我没说错的，不然，您也不会定下与家父的约定”
楼正亦是站起来，皮笑肉不笑的道
“众人皆知，您是守信之人，这次，您可要想好啊”
玉淞瑶扯唇一笑，鲜血于唇瓣之上绽放出惑人笑意
美人勾唇，眸光潋滟，本是风情万分的场景，此刻薛利仁两人，却只觉周身发冷
“我知道了”，玉淞瑶柔声道
“玉庭，送客吧”
门外，脸色苍白的玉庭推开门，哑声道
“两位，请随我离开”
薛利仁眸光略过玉淞瑶，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弧度，旋即迈开步伐，转身随楼正离开
玉淞瑶察觉倒周围气息褪去，静静抬眸，望向自窗口探进来的桃花，花瓣随清风晃晃荡荡的漂浮在玉淞瑶桌前，坠落于杯底，被其中水汽晕染，荡漾芬芳
玉淞瑶怔住片刻，方才后知后觉的伸出手，欲将那花瓣拯救出来，然杯中液体温热，将他指尖灼痛
玉淞瑶吃痛的惊呼一声，旋即飞快收回手指，掌中落着那被揉碎的花瓣
门外，玉庭送走薛利仁两人，赶回来时，见得此景，登时赶来，忙来到玉淞瑶身边，欲捉住其手查看
然，玉庭伸出手，方才觉得此举不妥，抬眸望向眼前失神的男子
玉淞瑶呆呆望着自己手掌，沉默不语
玉庭望着他半晌，旋即道
“师尊，他们可是要小师妹...”
玉淞瑶垂下眼睫，嗓音极轻
“那是她的职责”
玉庭闻得此言，登时激动起来，手指微颤
“小师妹做错了什么？清辉阁多年以前虽说因为她陷入暴乱，可小师妹已经为此偿还罪孽，再不敢回到这里了，您...难道不知为何？”
玉淞瑶抬起眼睛，眸里浮现出释然的清浅笑意
“此话，倒是没说错”
玉庭一呆，一时间竟不明白玉淞瑶意思
“师尊...”
玉淞瑶慢慢站起来，停留在窗口，静望那枝头桃花
“如今可有筱玉消息？”
玉庭犹豫片刻，方才道
“...没有”
玉淞瑶闻言，清浅碧瞳盈着淡然的笑意，目光愈发柔和
“为师看起来很蠢？”
玉庭垂下头，不知所措起来
玉淞瑶淡笑道
“毕青不在，今后凡事都要依仗你了”
“而以后，你都要如此回答我”，玉淞瑶轻声道
玉庭一怔，旋即涩声道
“师尊，你...”
玉淞瑶叹了口气，目光深远，深处隐藏期待
“不要让她再回到这清辉阁了”，他道，嗓音轻若未闻
玉庭眼睫微颤，眼底浮现出痛色
“...是”
玉淞瑶闻言，微微一笑
如此，便好了
想必你也会支持我的决定吧，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