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晚浓的脸上一派淡然，熟练的转动着手里的中性笔，轻描淡写的不得了：“哦，雕塑啊，也好看啊。你，还有你家里的每一样物品，就没有不好看的，都跟艺术品似得。”
神态大大方方，态度坦荡至极。
说完，她眼神十分自然的收回，单手托腮看着资料，仿佛又开始头痛工作了。
霍尧偏头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意味不明的扯了下嘴角：“这也是你的家。”
季晚浓：“哦……也对。”
然后，书房便陷入了沉默。
没有人说话，但也没有响起工作的声音。
季晚浓对视线也很敏感，她能清楚的感觉到霍尧目光灼灼的在看着自己，虽然很不自在，但她还算适应。
这样的视线，从小到大便一直伴随着她。
尤其是十五六岁青春期开始，她一下子从小孩子长成了大姑娘，这样的视线就更多也更明显了。
有些视线还算收敛含蓄，但有些视线，就相当露骨和直白了。
她早就习惯了被周围人或偷偷摸摸打量，或直白盯着的视线了。
习惯是不可能习惯的，可渐渐地也就适应了，她现在已经能自动过滤到大部分的视线，正常的欣赏和打量视线，基本已经不会在影响她。
可霍尧的眼神，她过滤不掉。
他的视线太深太暗，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慌意乱。
季晚浓尝试努力了很多次，想要无视掉他的视线，专注的投入到工作里，但是都失败了。
心慌意乱，渐渐变得开始烦躁。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很烦躁，还让她有些害怕，不敢面对。
仿佛是身体嗅到了某种危险的讯号，潜意识在提醒她回避、躲避。
季晚浓转笔的速度越来越快，啪——的一声，中性笔在她虎口转了一圈，然后便飞了出去。
中性笔落在书桌上，还向前又滚了几圈，马上要从书桌滚下去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懒洋洋的按住了中性笔。
霍尧的视线都没有离开电脑屏幕，随意的伸手，将中性笔递给她。
书桌很长，季晚浓不得不抬起屁股，探起身子，上半身整个贴在书桌上，伸手去接：“谢谢。”
就在她已经抓到鼻尖的时候，霍尧忽然把手收回去了一点点。
季晚浓：“？”
霍尧手肘撑书桌上，手指懒洋洋的捏着她的中性笔，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得，语气明显比平常缓慢了许多，回忆的说道：“上学的时候，你就喜欢转笔。”
季晚浓：“？？？”
霍尧怎么知道她喜欢转笔的破习惯？
又是晴晴那个小碎嘴说的吗！
她还保持着上半身贴在书桌上一只手伸长的姿势，努力伸着脖子抬着头去看他的样子，实在有些滑稽。
霍尧浅浅的勾起嘴角，将中性笔放在她的手心，语气淡淡的提醒：“不要再把墨水转出来，不但溅自己一身，还误伤旁边的人。”
季晚浓握着中性笔，慢吞吞的坐回去，忽然想到了什么：“你看到了？！”
霍尧挑起眼尾，翻了一页文件，然后才好整以暇的看了过来：“你指什么？”
季晚浓：“…………”
就是在图书馆的时候，她因为一道题拿捏不准，一手托腮一手转笔的思考，思考着思考着，眼神就不自觉的飘到了他的方向，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就坐在她的斜前方，只要她抬头，就能看到他。
他可真好看。
他就只是坐在那里看书，就美的好似一副山水画。
赏心悦目四个字，大抵不过如此。
不止是她，图书馆里的许多女生，都在偷偷的打量他。
他却浑然不觉，也有可能是早就习惯了这些爱慕的眼神。
他全然不受这些爱慕视线的影响，笔尖一秒钟都没有停下过。
她就这么看着他，早就忘了拿到令她拿捏不准的题。
忽然，坐在她旁边的同学们像是受惊了一般，纷纷喊了出来。
在安静的图书馆，这几声实在是太过突兀，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就连霍尧都被这突兀的受惊声吸引，慢条斯理的回头看了过来。
是她转笔转的太起劲儿，笔墨喷了出来。
她在霍尧转头的一瞬间，立刻低下了头，一边连声说着对不起，给被她误伤的同学们道歉，一边把脑袋探进大帆布袋里找餐巾纸。
坐在她旁边的李涛，以及坐在她对面的同学，这两个人被误伤的最严重，白t恤的胸口、手臂、脖子、甚至是侧脸，全都是深蓝色的笔墨。
她将餐巾纸和湿纸巾分给同学们，又主动要了同学们的联系方式，让同学们回头把脏衣服给她，她送去干洗，洗干净再还回去，如果洗不干净，她就买件新的衣服给同学们。
同学们人都很好，都表示没关系，让她别太在意，送去干洗就行了，洗不洗的干净就那样儿了，倒也不用特意买件新的给他们。
不可否认的是同学们人是很好，但同时她也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界对于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有颇多的优待，总是显得那么温柔。
同样的事情，就在前两天在图书馆也发生过，可反应是截然不同的。
前两天，充斥着同学们不满的抱怨和低声的骂骂咧咧。
而今天，她这个做错事的人，反而是被同学们安慰的那一个。
等她存下了所有被溅到笔墨的同学的联系方式，再抬起头，霍尧的位置已经空了。
他一直都是个喜静的性格。
季晚浓看着他，微微张着嘴，最后还是笑着一摇头：“没事。”
霍尧怎么会留意到她呢。
而且那都是七年前的事情了，就算霍尧当时看到了，这种小事儿，他现在肯定也不记得了。
霍尧：“我看到了。”
季晚浓：“嗯？！”
霍尧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说，我看到了，图书馆，你转笔甩出笔墨。所以我才会提醒你，不是么？”
季晚浓有点傻眼：“这么多年……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你居然会记得。”
实在是令人意外至极。
霍尧眼尾一垂一扬，语气有些捉摸不透：“印象深刻。”
季晚浓都没办法控制面部表情了，地铁、老人、看手机：“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