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食物香气。
知道这一家子还没吃饭，张氏亲自下厨，张罗了一大桌的饭菜。李氏也来帮忙打下手，虽然她们家日子好过了，还有不少下人，但是张氏依旧喜欢围着锅台转，给孩子们做她的拿手菜。
张氏做了陆知许和宝儿爱吃的鱼，又炖了一只鸡，炒了暖棚里种的青菜，想起陆知许爱吃酸菜，张氏又和面包了酸菜肉渣馅的饺子。
都是家常菜，讲究的人家不一定会吃，但是张氏的手艺，就是陆知许和宝儿最爱的味道。
陆大壮也过来陪罗炽，两人单开了一桌，开了一坛子酒，直接用大碗对着喝。
张氏把下人都打发了出去，小声问陆知许，“你们这个时候跑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陆知许道：“把心搁肚子里吧，真没事。世子前几天在西山大营练兵，这会儿得空了，说是陪我回娘家呆几天。”
张氏眼睛瞪得溜圆，世家的规矩她懂，哪儿有新媳妇嫁过去没几天就回娘家的。
“那，国公夫人没说啥？”
“有世子呢！而且夫人还说了，我以后出入自由，想去哪儿去哪儿。”
张氏还是不信，“真的假的。”
“真的。”管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尽管当成真的就是了。姜氏自己说过的话，总不能不认吧！
张氏舒心地笑了笑，“那你这是回来小住的？”都这个时辰了，肯定得住下。
“嗯，世子得闲，我们住两天，主要是宝儿想你了。”
宝儿仰起小脸笑，把张氏的心都笑化了。
“娘，我哥在家里待着怎么样？”
“挺好的呀。”张氏拿手帕给宝儿擦嘴，没太在意，“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陆知许没再说话，低头吃饭。
张氏觉得怪怪的，打算晚点再问问她。
宝儿吃完饭就困了，张氏陪他玩了一会儿，就让叶妈妈安顿孩子休息去了。
看着宝儿乖乖地由叶妈妈牵着，张氏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儿，可是一想到宝儿的身份，她又释然了。
宝儿这个出身，是该适应起来了，再过几年，孩子开蒙学礼，就不能这么亲近了。
想到这儿，既是欣慰，又是惆怅，人一老啊，就爱胡思乱想，也把孩子看得格外重。
张氏这一年把身体养得很好，瞧着倒是比在老家的时候年轻，陆知许吃完饭，和张氏说了半天的话，然后才说了来意。
张氏若有所思，然后似笑非笑，“闹了半天，你们是因为这个。”
“是啊娘，我一直觉得，我大哥不应该只在田间地头忙碌，做一个农夫，他的天赋很好，箭法精准，而且当初我在林子里教他的那些东西，他都能学得很好。”陆知许道：“就是不知道大嫂是怎么想的，做军户，必然是有危险的。”
张氏也是心乱如麻。
她是一个母亲，如今也就陆大壮这么一个儿子了，她当然希望儿子能平安健康，百病全消。
如果去参军，定然是有很大风险的，但世上哪儿有白吃的馒头啊，即便是那些会投胎的公子，小姐，也是沾了先祖的光，人家祖上也是拼过命，流过血的。
她儿子已经没有机会寒窗苦读了，如果想要给孩子们挣一个前程，只有走从军这条路。
张氏左思右想，最后才道：“这是你大哥的事，只要你大嫂同意，我不拦着。”
“娘，你不会担心吗？”
“咋不担心，现在世道乱，你哥要是真去从军，我睡觉都得睁半只眼睛。”张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可他要是不去，我怕他后悔一辈子。”
陆知许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也是当母亲的人，知道这个抉择有多艰难。
一切就看陆大壮怎么选择了。
罗炽和陆大壮聊了很久，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喝完了酒，二人各自休息，似乎达成了共识，对于陆大壮的选择都闭口不谈。
第二天陆知许起迟了，窗外白茫茫一片，竟然下了厚厚的一层雪。
雪不大，估计是下了一夜才会这么厚，直到娘俩起床时，窗外的雪依旧没停。
宝儿也高兴，被裹成了粽子，张氏抱着他站在廊下看雪。
孩子的眼睛受不住强光刺激，陆知许赶紧让张氏把孩子抱进屋。
早饭是小米粥，热汤，有羊肉馅大包子，张氏的拿手小酱菜。
“还是家里的饭合胃口。”陆知许咬了一口包子，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世子吃得惯吗？”
昨天喝酒喝到后半夜，罗炽和陆大壮底足而眠，倒是让陆知许少了几分尴尬。
“吃得惯！娘，您不知道，在军营，有时候连这个都吃不上，打仗的时候有什么吃什么。”
张氏总觉得他这话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想到儿子那边还不知道是怎么决定的，她又有点心不在焉。
因为下雪，全家人都猫在屋子里，哪儿也不去。
这个时节庄子上除了暖棚也没有别的活能干，下雪了，棚子得除雪，张氏让人熬了姜汤给工人送去，免得冻出病来。
她总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免得心烦。
中午吃完饭，李氏特意找了陆知许，把陆大壮的打算和她说了。
“大哥真的要去？”
李氏点了点头，“他的心思，我也懂几分。虽说你身世不一般，可是旁人不知道，你嫁进了国公府，别人只当你是攀附，娘家无人，好欺负。”
“你大哥担心你和宝儿，想着自己要是能挣出一条路来，也是你们的依靠。”
陆知许惴惴不安，“嫂子……”
李氏打断陆知许的话，“他也不全是为了你和宝儿，你大哥有儿有女，当然也想让两个孩子以后的路更顺当些。我来找你，是不想让你有负担，知知，你大哥认准了要去的事儿，谁也拦不住。你别看他平时憨憨的，好像一点要求都没有，实际上，他心野着呢！”
陆知许被她这话逗笑了，“嫂子，我从来不知道你这样能说会道。”
李氏还是腼腆，但是比之前开朗了不少，“人都是会变的。知知，你大哥要去，便让他去吧，不管以后怎么样，我绝不会怨天怨地，更不会怪娘，怪你。”
陆知许握住了李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