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能老记着以前发生的事情。”方铎答道。
“这不是同样的道理吗？无论你现在纠结于什么，若干年后，也会烟消云散。”贺言成说。
“既然是这样，那人生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我们也什么都不用干了，天天吃饱等饿不就行了。”
“你如果把自己的意识从身体里抽离出来，再去看自己的身体，就会发现人生本来就没有意义，眼耳鼻舌身意，让你获得色声香味触法，都是一种体验而已。但生而为人，是上天的恩赐，你若只是让自己吃饱等饿，便亵渎了这份恩赐。”
“那应该怎么做？”
“随心而为，努力不强求，所做的一切，只是当成一种体验而已。你如果能想通这一点，反而会得到的更多。”
“既然只是一种体验，那为什么还要在乎得失呢？”
“对啊，为什么要在乎呢？”
贺言成说着，笑了起来。
方铎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通，听到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也跟着笑了。
“你这些年，一直活得很累，好像总是被一种东西牵着鼻子走，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我看到了你的痛苦。所以，现在可以放下了吗？以后好好的，为自己而活，你会发现更精彩的世界，更值得留恋的人生。”
贺言成颇有禅意地说道。
“我只能说，跟你聊这么一会儿，心情好多了，其他的嘛，我尽量！”方铎喝了口茶，笑道。
“这就对了嘛！我刚才说的那种境界，其实你现在还达不到，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你这个年龄的人，需要爱，需要被人重视，需要被人尊重，这是你最想得到的人生体验。
那我们就慢慢来，你慢慢放下那些纠结的东西，和心中对于往事的执拗，我慢慢帮你找到这些人生体验，包括晓静，你们都会越来越幸福的。”
贺言成一脸慈祥地笑道。
“好！听你的！”
方铎的眼里又焕发出光芒，对他点点头，举起茶盏喝了下去……
这天夜里，他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一觉醒来，感觉神清气爽。
掀开被子，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拉开窗帘，伸了个懒腰，他露出笑容，想起贺言成昨天禅意满满的话，心里有一种强烈的冲动：
往事，已经告一段落，我要放下那些纠结和执拗，迎接新的更加美好的生活。
但这个想法刚一出来，叶子明那番激情澎湃的话又在脑子里回荡：
男人遇到挫折的时候，受伤的时候，可以在自己家里哭，但出了这个门，你就要坚强起来，没有证据就去找证据，没有线索就去摸线索，直到把你怀疑的一切查个水落石出！
方铎的笑容僵在脸上，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挠了挠头，回到餐桌前坐下，倒了杯水喝下去，两个思想在脑海里来回缠绕。
十分钟后，他在空中挥了一下拳头，似乎终于想通了一个道理，然后默默告诉自己：
“算了，我只有成为真正的男人，才能真的放下对过去的纠结和执拗，现在我还有努力一把！”
临江市委市政府给周江的工作组举办庆功宴，地点选在了临江饭店。
这天晚上，周江给方铎打了很多电话，一直没打通。
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
既然已经产生了分歧，方铎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你庆你的功，我继续查我的案。
“方大队长，听说今天晚上去了好多市领导，多好的机会呀，说不定领导一高兴，再给你提一个分局副局长，多好的事儿，你不去巴结巴结？”
梁贝贝坐在电脑前，一边忙活着一边说。
方铎冷哼一声，“我这个刑警大队长怎么来的，你们不知道？”
“呃，当然是靠自己辛苦干出来的。”梁贝贝对他挤挤眼睛道。
“看你的那个表情，嘁……工科女不擅长说谎的。”方铎笑了笑，“刑警队人那么多，资历比我老的多得是，要不是我那当副市长的干爸，怎么会轮得到我当大队长？别告诉我你们私下里没议论过。”
“议论……倒是议论过，不过这年头，这种事情不也挺正常的嘛。”
“正常个毛线，说实话，我根本不想当什么大队长，我眼里只有那些案子。”
“有了！”梁贝贝激动地指着电脑屏幕，“看见没，我根据余璐生前的轨迹进行研判，还是发现了她的一个秘密住处，就在这里！”
半小时后，方铎出现在一个老旧的居民区。
这里的楼房最高不超过六层，打眼一看就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单位集资建房那种，方铎从楼梯上了三楼，站在一扇门前，左右看了看，从兜里掏出一把开锁工具，插进锁孔拧了几下，打开了房门。
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人来过这里，但方铎刚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屋里挺整洁的。
一套两居室的小户型，窗帘拉开着，夕阳从窗外洒进来，落在洁白的地板砖上，又映在墙壁上。
方铎定睛一看，整个人的身体瞬间僵在那里！
因为小客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幅黑白照片，是一个女人的遗像。
那女人，他太熟悉了，这辈子永远不会忘。
这些年，他上警校，毕业分配放弃省厅的职位，自愿回到临江市局，又故意违纪，被从刑警支队发配到北山分局刑警大队，都是为了这个女人——
徐雅清！
余璐的住处，为什么会挂着徐雅清的遗像？
方铎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拖动着沉重的步伐走近一看，才发现端倪。
那黑白遗像的下面，还插着几张彩色的照片，是徐雅清和一个女孩的合影。照片上，两人笑得都很灿烂，看起来关系很好，而且长相很相似，就像亲姐妹一样。
但那照片上的另一个女孩，并不是余璐呀。
这是怎么回事？
带着浓重地好奇心，他走上前去，站在那里端详着那些照片，试图从上面发现些蛛丝马迹。
近距离地看着两人的合影，再对比着余璐的长相，方铎发现，虽然余璐的五官跟那个女孩不一样，但眉宇之间散发出来的气质，和说话时的样子，特别是笑的时候整体给人的感觉，都跟这个女孩特别特别像。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