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堇年刚坐上马车，想问阳澈是否等的累了，阳澈就单膝跪在身前，还不等白堇年反应过来，膝盖一阵凉，裤腿上的衣物被卷了上去，白堇年欲把衣物卷下去，阳澈伸手止住，黑着眸子从沈清那里提前准备的药膏从怀里掏了出来，粘着药膏轻轻抹在那青乌处。
白堇年被膝盖处的凉意触感使得手指不自觉地微曲，嘴里温声道，“无事的，不疼。”
阳澈才抬头，注视着那人，良久才说，“我疼。”
白堇年闻言莞尔一笑，刚还准备说什么，突然瞧见阳澈怀里现了一角的东西，于是俯身伸手拿了出来，等看清后，喜悦道，“红糖糍粑？！”
阳澈擦好了药，将裤脚慢慢放下，遮住那白皙却泛淤青的膝盖，嗯了一声，然后起身坐到白堇年对面，看着那牛油皮纸，“只是不知味道如何。”
“只要是阿澈送的，都好，”白堇年伸手拆开了，伸出手指捻了一块放在嘴里轻咬了一口，看着阳澈，媚眼含笑，“好吃。”
正说完，不知马车行到了何处，马车外突然闹腾得很，因为所处地方人聚集，马车过不了，停在了原地，闹腾声中，出现了两人都熟悉的声音。
“毛头小子！敢偷你大爷的东西！”一身青衣站在人群中间，手里按着一年纪约莫十八岁的少年郎，只见那少年郎全身穿着补丁的衣裳，头发乱糟糟地散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闻言却不说话，紧紧地捏着手里的东西，任凭青衣人如何掰扯就是弄不开，“还给我！”
白堇年下了车，阳澈护着他走到最里边，看着那青衣人，道，“沈清，发生何事了？”
沈清才抬头看着前面那两人，刚想说什么，那毛头小子低头狠狠咬了一口拽住自己衣领的那只手，沈清吃痛松开，毛头小子见准时机，脚一点，轻易地飞到了屋檐，往另一边飞快跃去。
“有点功夫。”阳澈将白堇年拉到沈清身旁，“先回府，我去去就回。”说罢也飞了上去，消失在屋檐中。
围观之人没戏可看了，便散开了。
沈清看着两人离开的位置，两眼一沉，皱紧了眉头，白堇年鲜少见到他这一副模样，看着他，“那小子究竟是偷了你何物让你这般生气？”
沈清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处，“琉璃串。”
白堇年倒吸一口冷气，熟悉沈清的人都知沈清除了爱草药，更爱且珍惜的便是那手中的琉璃手串。
因为此手串，正是沈清的母亲送与他的遗物，连身为至交好友的白堇年都未曾摸到过，只远远的看到那全身晶莹剔透一尘不染的琉璃手串。
两人回府坐在院落的亭阁下，静候消息。白堇年看着一脸黑气的某人，轻咳了一声，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阿澈武功很好的相信一会就该回来了。”片刻沈清才从鼻子里重重地说了一声嗯字。
没一会儿，屋檐处飞进一人，待两人看清时，阳澈脚一踢，那毛头小子吃痛跪在了地上，手被绳索绑在了身后，阳澈从怀里掏出琉璃串放在了石桌上，走到了白堇年身边。
白堇年侧脸问道，“没事吧？”阳澈摇头，看着跪着的人，“这小子轻功不错。”
白堇年才转头看向那人，只是脸上脏得很，头发又遮住了大半脸，瞧不清人，轻声地问了一句，“你是何人？为何偷东西？”
毛头小子未答话，低着头看着地面，沈清将失而复得的琉璃手串戴回了左手手腕处，瞧着地上那人，阴沉道，“有手脚，净干些偷鸡盗狗之事，我看这手脚不要也罢，免得下次又去做些不干净的东西。”
闻言那小子才抬头，恶狠狠地盯着沈清，沈清反瞪回去，“怎得？舍不得自己这双手了？我看你年纪尚小，不过才十八岁左右的儿郎，我心慈，你若是愿意跟我磕个头说声自己知错了，我便给你松了绑，放你走。”
毛头小子只是盯着他，未回话。
白堇年看他不说话，歪头对着沈清道，“莫不是哑巴？”
毛头小子看着那张美人脸，开口断断续续道，“我.....我不......不是。”
沈清一听，突然阴转晴笑道，“原是个小结巴。”
一听这话，毛头小子气呼呼地看向正笑得荡漾的人，“你......你......不准......笑！”
沈清却笑得更胜了，白堇年道，“你家呢，父母何在，为何要去做偷盗？家里没人教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吗？”
毛头小子咬着嘴唇，最后两眼婆娑地看向白堇年，“我......没有......家，没有......父......母，没人......教，我......也......不是......野小......子，我......原......先是有.......父母的，但......都......死了。”
沈清这才止住了笑，看着那脏兮兮的脸已经流满了泪水，半晌才开口说道，“那你也不该去做这些，你有手有脚本可以去找个活过的。”
毛头小子低下了头，声音里都是自卑，断断续续道，“我......不是......没有去.......尝试过，但......后来......都是做.......不了几天......就被赶了......出来，说，说.......我结巴，是个......残疾。”
白堇年起身，阳澈伸手挡住了他，白堇年把手放在他手臂上，转头看着他，“无事。”
阳澈才收回了手，白堇年蹲在毛头小子身前，从怀里掏出了那方白净的手帕，毛头小子睁大双眼感觉着脸上的轻柔，嘴里道，“脏......我脸......脏....”
白堇年却抬起另一只手摸着那一头的脏发，温声道，“你可愿在我府里做事？”
一听此言，沈清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大声道，“堇年，这小子虽然看着可怜，但终归手脚不干净，收他作甚？”又转头看着不说话的阳澈，“他听你话的，劝劝！”
阳澈看了一眼沈清，未说话又转头看着前面的两人。
白堇年没理会沈清，解开了捆在他手中的绳索，继续重复，“你可愿在我府里做事？”
毛头小子止住了眼泪，半晌，两手随着往前伏拜，大声道，“青鸟......拜见......主子。”
白堇年将手中的帕子放在了青鸟的手心，起身时两眼一黑，阳澈往后扶住，沈清向前一步，抓起手腕，白堇年却抽回了手，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位置，“无事，只是有些乏了，我让阿澈扶我先回院休息，”然后转头看着沈清，“青鸟就先交给你照看了。”
白堇年在等沈清的回复，片刻后，沈清才道，“知道了。”
两人走后，沈清看着跪着的青鸟，对着小鹿说道，“带他先去洗漱换身干净的衣裳再来见我。”小鹿应声，领着青鸟去了。
沈清来到自己院里的药房，出去购置药物多是不便，于是沈清来这都城几日让小鹿在外置办了许多药物用品以及药材。
他伸手捻了一药草，放鼻尖闻了闻，然后走到案桌前坐下，提起毛笔写着相关的药书方面的文字。
不知道多久，外面传来敲门声，随着就是小鹿的声音，“沈哥哥，我把他带过来了。”
沈清眼睛盯在医书上，只嗯了一声后，门推开了，小鹿走到沈清的身边，将晒好的草药放在桌上。沈清才抬头看向面前站着的人。
洗干净的青鸟，头发束在后面，露出了那张本就清秀可爱的脸，之前脸色污浊，现在洗干净了才看到黑溜溜的小眼珠正偷偷观察着自己。
倒是个清秀可爱的毛头小子。
沈清回过神，对他伸了伸手，“过来。”
青鸟踌躇，沈清又道，“既然堇年要收你，我一个煎药的说不了什么，放心，刚刚的事情过了便过了，我不追究你。”
看他还是犹豫，小鹿上前拉着青鸟，笑嘻嘻道，“你放心吧，沈哥哥很容易消气的，他都说不追究了那便是不追究了。”
拉到身边，沈清道，“手给我。”
“为....为什么？”
沈清懒得跟他费口舌，只得自己伸手把了脉，察觉到手上的温度，青鸟红了耳根，片刻后，沈清收回手，嘴里念着，“原是中毒。”
“什....么意思？”
沈清抬头看着他，“我刚刚在亭阁的时候就在观察你了，你虽说话看着结巴，但字正腔圆，如果一生下来就结巴的人是口糊不清的。我猜你小时候应该说话很利索的。”
青鸟垂眸，沈清起身，“放心吧，虽然中了毒，但可解，我会给你解毒的，只是中毒时间太久需要些日子。”
闻言，青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断断续续道，“刚......刚在......街上，对......不起。”